次日早晨。

白錦曦一踏足以容納百餘人的培訓教室，就覺出不對勁。

已經到了的學員們，個個坐得筆直，一警服看起來格外筆。後排還有幾個平時學習不好的，瘋狂地翻著書，好像在臨時抱什麼佛腳。而前面講臺上，幾位培訓老師今天也穿了警服，低聲談著，氣氛顯得很嚴肅。他們旁，還留著幾個空位。

而他們頭頂正上方，懸掛著一條橫幅：“歡迎省刑警大隊領導和同事蒞臨指導。”

錦曦和小篆面面相覷，在最後一排坐下，問旁邊一位愁眉苦臉在看書的學員：“哥們兒，怎麼回事？今天不是考試和結業典禮嗎？怎麼又歡迎省刑警隊領導了？”

這位仁兄答：“你們不知道嗎？雖然之前沒公開發文說，但是大家都知道，這次培訓最後一天會有個選拔，省刑警隊馬上要立一個‘黑盾組’，專門負責連環案件和重大案件偵破。這次培訓的目的之一，就是爲這個小組在全省範圍選人呢。要不我幹嘛來？人往高走水往低流啊。我靠，犯罪心理怎麼這麼囉嗦，記不住啊……”

錦曦和小篆同時愣住了，對視一眼。

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聽說省局向來是求賢若，對人才搜刮得很厲害。這難不是副局長耍的小心機？臨時要他倆來參加培訓，也不說這個目的。所長還高高興興把和小篆送來了。而他倆又比較梗，一心一意在培訓裡爭搶頭名，跟別人是競爭關係，也不太，自然也沒人跟他們提選拔這一茬。

難怪昨晚談及培訓時，韓沉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是不是以爲，就是衝著他們這個小組來的啊？

領導們還沒到，周圍氣氛依舊張安靜嚴肅。

白錦曦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又喝一口，不停地喝著。小篆看著：“你張？”

“嗯。”

小篆手捧著下，很難得地也安靜下來。

錦曦問：“你又在想什麼？”

小篆答：“我在糾結啊，糾結要不要去。”

“我也是。”

水喝多了，就想上廁所。趁著會議還沒開始，錦曦起，從後門了出去。

會場外是條走廊，兩側都是培訓教室。燈明亮，白錦曦雙手兜裡，心不在焉地走著。廁所在樓梯拐角，結果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韓沉一個人，同樣雙手兜裡，走了上來。聽到靜，他擡頭看向。

他今天也穿了警服，帽檐下出一雙雋黑的眼，波瀾不驚地看著。

白錦曦看著他走近。

覺得……

決定參加選拔。

“昨天怎麼不告訴我今天要選拔？”說，“我和小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韓沉在樓梯口站定，不答反問：“你們有什麼打算？”

“試試唄。”答得很輕巧。

韓沉臉上也沒什麼表，越過就要往裡走，錦曦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當然，立刻又鬆開了。

“你也是小組員之一嗎？”問。

他看一眼：“是。”

錦曦微微一笑：“那麼作爲知人士，可不可以提前下，這個小組的工作難度大不大？領導是誰？是副局還是秦隊長？會不會很嚴厲，在他們手下好不好混？對了，你覺得我希大不大？”

他原本是側對著，聽說完，忽然轉過來，往前走了一步：“哪來那麼多問題？”

兩人的距離立刻近，錦曦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他低頭看著：“白錦曦，職業選擇與調不是開玩笑。不要讓任何人和事，影響你的判斷。”

錦曦愣了一下。

任何人和事？這是在向暗示什麼嗎？

靜了幾秒鐘，答：“我沒有開玩笑。相反，我是非常認真在考慮這件事。我想進特別案件調查組，不是爲了升遷，也不是爲了高工資。我想進，是因爲對於連環案件，犯罪心理學能起到最關鍵的作用。”頓了頓說：“我想用我的專長，做更多的事，幫更多人，也想學到更多。”

韓沉看著，沒說話。

然而錦曦話鋒一轉，又說：“但是呢，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啊。我剛纔問你那些問題，也實在是人之常啊。當然要先搞清楚領導喜好，這個環境好不好混哪。總不能讓我這棵好苗埋沒了……”

說著說著，就住了。因爲韓沉笑了。

他穿著警服本就奪人眼球，這一笑，眉宇廓更是清朗人。

“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他嗓音輕慢，轉走了。

錦曦抿抿，跟了上去，會議時間馬上到了。

忽然間過來一隻手，將的帽檐往下一，連眼睛都差點擋住了。

“帽子戴低點，耳朵邊的頭髮弄上去，面試的時候不要笑。”

白錦曦扶了扶帽檐，莫名其妙：“爲什麼？”

“功機率更高。”他的手回口袋，推門走了進去。

——

白錦曦剛回位置坐下，會議就開始了。

培訓主任先做了簡短的致辭，然後介紹了今天刑警隊到場人員。以隊長秦文瀧爲首，一共來了四個人。韓沉就坐在秦文瀧邊，儼然是二號人。

與秦文瀧的滿臉笑容不同，韓沉的神始終很淡，帽檐有點低，跟座漂亮的雕塑似的。

接下來，就是秦文瀧介紹特別案件調查組立的初衷和要求。

他是位三十四五歲的俊朗男人，材高大，目如鷹。雙手往桌上一撐，笑了笑，開口：“這個調查組，是我強烈向上級要求立的。是一次大膽嘗試，也是一次實驗。我親自任組長，不過日常工作由副組長韓沉負責。韓沉我想你們都聽說過，就不必介紹了。”

所有人的目都聚焦在韓沉上。

周小篆旁，剛纔那位唧唧歪歪的仁兄又低聲開口了：“我靠！居然是韓沉，刑警中的無冕之王韓沉。在他手下幹還不累死！不過有什麼辦法，誰這是全省英破頭都想去的地方呢！死就死吧！”

小篆也有點小激，抓抓錦曦的胳膊：“韓神是副組長呢！”

錦曦拍掉他的手，心也有點複雜。

頂頭上司居然就是他。

剛剛還問他，領導有什麼喜好，好不好混呢。

秦文瀧又宣佈了選拔流程：上午是綜合筆試，下午是面試。他和韓沉、培訓主任三人是面試。他也不多廢話，馬上就開始組織筆試。

——

下午。

錦曦坐在走廊裡，雙手握放在膝蓋上。旁是坐得比還直、神更張的小篆。

上午的筆試已經結束了，他倆考試帝發揮都不錯。因爲平時績排一、二名，所以面試反而被安排在最後兩個。錦曦倒數第二個，小篆最後。

眼看前面的人一個個出來，有的表沮喪，有的神興。而夕一點點下垂，他倆邊的人越來越。

“白錦曦。”有人走出面試室，的名字。

“到！”錦曦深吸口氣，站起來，扶了扶帽檐。突然想起韓沉的話，低頭問小篆：“爲什麼我面試的時候，帽子要低點，頭髮要全部梳上去，然後最好不要笑？”

這個問題丈二不著頭腦，但小篆想了想，居然也接住了：“因爲那樣看起來比較像良家婦？不那麼妖？”

錦曦噗嗤一笑：“去你的！”擡起頭，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比較小的房間。錦曦一走進去，就看到那三個人端正地坐在一張長桌後，每人手上都有煙，房間裡煙霧繚繞。

見走進，三人都看過來。錦曦也禮貌地看過去，一一點頭致意。到韓沉時，兩人目一錯，都不著痕跡地移開。

錦曦在正中的椅子坐下：“領導好！我是湖派出所警員白錦曦。”

除了韓沉，秦文瀧和培訓主任都笑了。培訓主任低頭說：“這就是副局長待要重點考察的人才。”聲音不大，但是錦曦也聽見了，心頭暗暗一喜。

秦文瀧吸了口煙，翻了翻資料，問：“白錦曦，你爲什麼想加黑盾組？”

錦曦靜了一瞬，答：“發揮我所長，張公平正義。令窮兇極惡的犯人伏法，讓更多無辜的人得到保護。”

秦文瀧和主任都笑了一下。大概是覺得這麼個大，卻如此幹練果斷、鏗鏘有力，很是有趣。

秦文瀧又問了幾個問題，錦曦一一作答。也沒什麼華麗的辭藻，答案樸實簡潔，但是態度始終非常專注和認真。

“我問完了。”秦文瀧偏頭看向韓沉，“你有問題嗎？以後這可就是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