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羣人倒也奇怪，圍著火盆吃菜喝酒，卻半句話都不說。

宋馳推拒驛丁的盛，只得喝了一杯黃酒。怕喝酒誤事，他也不敢再喝。

他正要向驛丁告辭的時候，那穿袍子的人又笑道：“這位小哥穿的是程子，想必是哪家權貴大臣的護衛吧！我等幾個上京來也沒個親人，不知道小哥不這京城的街沿巷坊，可有什麼能雜耍的地方？”

尋常的員最多就是養些護院，哪裡能養武功高強的護衛。

宋馳笑了笑：“我也並非京城裡頭的人。我們家主子來寶坻探親的，算不上什麼權貴！”

那人眼中一閃，點點頭道：“既然小哥不知道，就不打擾了。”

轉過頭又繼續喝酒，不再和宋馳說話了。

這羣人著實古怪！宋馳心裡防備更重，今晚恐怕得徹夜不休守著夫人了。

顧錦朝夜半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驚覺之後下意識地去看孩子，長鎖臉蛋紅潤，睡的正香並沒有醒過來。出門在外，是和而眠的，錦朝披了件斗篷起，看到自己牀邊正伏著兩個丫頭。孫媽媽坐在不遠的杌子上打盹。屋外頭靜靜的，半點聲音都沒有。

採芙被吵醒了，擡手了眼睛問：“夫人，您怎麼起了……”

顧錦朝坐在桌邊喝茶，手示意小聲些。自己也放輕了聲音：“你不覺得有點怪嗎？”

採芙更是疑了，這哪裡怪了？

顧錦朝輕聲說：“太安靜了。”外面已經沒有下雨了，那總該聽得到一點聲音纔是，驛站裡一般是有人守夜的，敲梆子的、巡夜的、晚上起來看牲口的。怎麼會一點聲音都沒有。

採芙輕輕走到邊，小聲地道：“許是都睡了吧。不然奴婢去外面看看？”

槅扇外突然有火閃過。傳來男人低低說話的聲音，口音很奇怪。顧錦朝小時候跟著外祖母玩，聽過從蜀來的蜀錦商人說話。這口音倒是很像……

難道就是那羣借宿在這裡的人？顧錦朝立刻警惕起來，既然他們說話的聲音這麼近。那必定就是在門外。如果宋馳等人還守在門外的話，斷然不會讓他們考得這麼近的。

示意採芙不要說話，自己悄悄站起來走到槅扇旁邊，外面確實一個人都沒有，連護衛都不見了。倒是對面的廊房外有幾個人影晃……

顧錦朝倒吸了口涼氣，外面恐怕是出事了！

那究竟出什麼事了，宋馳他們又在哪兒？是不是投宿的那些異鄉人乾的？

顧錦朝覺得爲今之計，恐怕應該先想想能怎麼辦。這些異鄉人並不與他們相識。看們隨從和行禮衆多，想要圖財害命的可能很大。

廊房外面就是圍牆，只有一個氣的窗扇，而且開得很高，本爬不上去。要是從前面的槅扇離開，肯定會被人發現……顧錦朝目視四周之下，竟然找不到逃生的方法。

採芙也張起來：“夫人，我看這形不對啊，要不要把孫媽媽等人起來一起想辦法……”

是肯定要起來的，好在能跟著顧錦朝出來的丫頭婆子都是能幹的。聽到如今的況也只是有些背脊發冷。並沒有驚慌失措的。

繡渠先說：“倒不如咱們搬出陳家的名頭……”

顧錦朝搖頭，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既然都想幹下殺人越貨的勾當了。肯定更想神不知鬼不覺。斷然不會放們走了。更覺得奇怪的是，能無聲無息地讓宋馳等人不見了，這也絕對不像是一般的強盜……

“那該怎麼辦……”孫媽媽喃喃地道。這樣的困之鬥，就是有千般的智慧都使不出來。

外面又傳來的說話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應該是朝這裡走過來了。

顧錦朝了一眼正在睡的孩子，深吸一口氣下定了主意。

“雨竹，你抱著長鎖躲進櫃子裡去。”剛纔他們進來的時候，長鎖都是用斗篷蓋著的。想來一個孩子不見了。他們應該不會發現吧。而且也只有雨竹小，能躲進櫃子裡了……顧錦朝只能這麼想了。必須要把孩子保下來。這是十月懷胎艱難生下來的，和陳三爺的孩子。雖然他還太小了，什麼都不懂……

想到孩子抓著的手指呀呀地努力說話，親他臉蛋的時候，他會咯咯地笑。

顧錦朝心都發酸了……

沒想到啊，這一世明明這麼努力了，卻可能要死在一羣賊手上。

雨竹著顧錦朝，揪了手指：“夫人……奴婢這……”

別的丫頭婆子沉默地看著，沒有一人說話。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顧錦朝把長鎖抱起來，輕輕地親了親他的小臉。

“行了，你聽我的。這香囊裡裝著銀子。等人都走了，你抱著他回陳家去……”顧錦朝看著孩子恬靜的小臉，嚨發哽有些說不下去。又停頓了好久，槅扇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事到如今了，也沒有什麼好瞞的。低了聲音：“就跟三爺說，一定要防備陳四爺和張大人，他以後……”的指甲都掐進裡，才緩緩吐出幾個字，“要好好活著！”

那些人已經站著門外了。

雨竹眼眶發紅，用力點了點頭。抱著長鎖就鑽進了櫃子裡。

看到雨竹進了櫃子，顧錦朝差點站不穩。採芙忙扶住顧錦朝的手，屋子裡另幾個婆子都忍不住眼淚了。顧錦朝在杌子上坐下來，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因此很快鎮定下來。

死是做的最壞打算，而要和這些人周旋！蜀道難行，沒有強盜會翻山越嶺到北直隸來行事。

他們要到京城去，那必定是有什麼要事的。

門被推開了。來人穿著棕右衽袍子，後好幾個穿短的漢子舉著松油火把，屋子裡涌了六、七個人，瞬間就亮堂起來。

那領頭的人長得劍眉星目，就是蓄著濃的鬍鬚，看不起全貌。手上戴著好幾個奇怪的鐵圈，姿拔。看到顧錦朝等人已經等著他了，他倒是有些驚詫地笑了：“我們作這麼輕，沒想到也吵醒夫人了！夫人晚上睡得可好？”

顧錦朝打量了他一眼，就淡淡地道：“勞煩先生記掛，睡得恐怕不太穩妥。”

那人哈哈地笑起來：“夫人爽快！”

顧錦朝也笑了笑：“這倒是談不上了，我只是想知道。先生把我的護衛如何了？你們不遠萬里到京城來，想必是有大事要做吧？又何必和我們過不去，反倒是打草驚蛇了呢。”

那人卻收斂了笑容，定定地看著顧錦朝：“夫人多慮了。我等本就是草寇流匪，到哪兒不都得打家劫舍嘛。倒是夫人那些護衛真不簡單，要不是我在水裡放了五香散，恐怕還制不住他們呢！我們慣是殺人不眨眼的，您的那些護衛恐怕是不能回來見您了！”

他們已經把人殺了……

顧錦朝的心沉下來。這人太不簡單了，話也說得滴水不！

這樣的人卻讓放心下來。換了個語氣，平靜地道：“先生既然是圖財，我上卻沒有什麼銀錢。唯首飾還值些錢……”把自己手上的鐲子撥下來，還有頭上的赤金寶結、紅珊瑚耳墜。“你們也把上的東西給這些壯士留下吧！”吩咐那幾個丫頭婆子，們立刻回過神來，也摘下了上的東西。

“先生收了東西，再告訴我你打算做什麼吧！”顧錦朝把那些東西往前一推。

那人上前幾步緩緩走到顧錦朝面前，笑著問：“你就不怕，我收了東西后殺你？”

顧錦朝搖頭道：“您不會殺我。”

“爲什麼？”他又問。

顧錦朝說：“因爲我現在還沒有死。”

如果他真的要殺人，應該在剛進來的時候就手了。何必跟說話呢！

他又笑起來，只是鬍子遮擋著看不清而已。“你倒是聰明。”他點點頭，又輕輕嘆氣，“我雖是莽漢，也懂得憐香惜玉，夫人這樣的一張臉，死了是在太可惜……”

顧錦朝臉發青，這人說話怎麼如此輕佻！雖然長得好看，但是格並不平易近人，又是嫡出的顧家小姐，很有人敢在言語上輕薄。

他讓人把那些首飾收起來：“那就勞煩夫人跟我走吧，我還有事要麻煩你！”他瞟了一眼剩下的丫頭婆子，眼中無不冰冷，卻淡淡的吩咐手下，“剩下的都殺了吧。”

五個丫頭婆子嚇得話都說不出來，臉蒼白極了。

顧錦朝立刻道：“既然先生有事要麻煩我，那總不能虧待了我吧！”

“你想如何？”這人倒還有有幾分耐心。

顧錦朝說：“我在家裡養尊優，都是有人伺候的。要是沒有人伺候，我可住不習慣的。”

他沉默地想了想，才慢悠悠地說：“那好吧，我準你帶兩個人，別的還是要死的。究竟要選誰活下來，你要考慮清楚啊！”他說著徑直朝門外走，笑道，“我給你半刻鐘考慮！”

顧錦朝握了手，不得不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