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很快出來見了陳三爺。

他坐在兵馬司的廳堂裡，臉冷淡地喝茶。

指揮使迎了過去，拱手笑了笑道：“閣老難得來我這裡坐啊！”

陳三爺指了指旁邊的圈椅，示意他坐下來，先扔了批文在桌上：“這是封城令，周大人先看看吧！”

指揮使又驚有疑，這封城令簽署很不簡單。陳三爺雖然貴爲閣老，卻也不是想拿就能拿到的！他打開看了，確實是封城令無疑！他不敢耽擱，立刻了侍衛進來，傳令下去封城。

兵馬司雖然要維護京城治安，說到底城有金吾衛、神機營在，外城還有駐軍守著，其實實權不大。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上頭傳半天才能到兵馬司這裡來，指揮使笑著問陳三爺：“閣老親自前來發封城令，應該是有要事吧，下知道什麼事，也好依言辦事纔是！”

陳三爺淡淡地解釋道：“京城闖進來一幫匪盜，窮兇惡極，殺人如麻。在寶坻犯下十多條命案，有人稱看到他們進了京城，京城又是人多富庶，要是他們威脅到百姓的安危就不好了，需得甕中捉鱉纔是。”

顧錦朝被劫持的事有壞名聲，自然不能泄出去。幸好這幫人還犯下命案，還可以用來掩蓋。

指揮使有些疑，卻也不敢再問了。

上頭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哪裡有他質疑的道理。

陳義卻很快就進來了。

他了陳三爺出去，邊走邊說：“……屬下按圖索驥，倒是查到一些蹤跡。有人看到這羣人進城了，在九春坊那裡沒了蹤跡。想來就是躲在附近，搜查一番就能找到了。就是護衛的人手恐怕不夠，等他們發現了蹤跡。恐怕又要換地方了，不如去請國公爺調集兵過來……”

“靜不能太大。”陳三爺低聲道，“常海現在在哪裡。我親自去跟他說。”

只怕這些亡命之徒被兵緝捕，慌之際會下狠手殺人。

顧錦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坐在炕上。手被綁在後的欄桿上。四下看去，藍細葛布帷帳，桐木炕桌，炕上鋪著牀百吉紋棉被褥……看著陳設，應該是在普通的人家戶裡。採芙和孫媽媽還躺在不遠，手捆在一起。

試著了手，發現並沒有捆得很，要是再用力些。應該可以掙……

門外卻傳來悉索說話的聲音。

顧錦朝停下擰的作，仔細聽外頭的人說話。

這聲音很像領頭的那個人，他語氣微怒，聲音都低了甚多：“……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另一個聲音卻很陌生，並沒有川蜀口音。

“你有命案在，又做的不乾淨，世子爺是不會讓你留下來的！再說這京城裡有什麼好的，你回了嘉州去，不是要什麼有什麼嗎。你以爲在這些顯貴邊好做？那世子爺又慣是心狠手辣的。從來不會對咱們這些人心，誰不是刀尖上添地活……”

“我手底下這些人都不是簡單的。你只要跟世子爺說了，他肯定會同意的。”他頓了一下。“你勸我回嘉州，你怎麼從來不回去，阿母病重的時候想見你，你連封信都沒有寫回來！”

另一個人嘆氣：“謝思行，你聽三哥的話就先走吧！我以後自會回嘉州，給母親上墳請罪的。”

謝思行……

顧錦朝聽到這個名字，先是覺得十分悉。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渾都在發冷！

難怪會覺得悉！

謝思行，當年川蜀盜匪首領。殺川蜀一萬多人。百姓厭棄，惡貫滿盈。後來擁地爲王。自封了個什麼齊朕王，朝廷大爲忌憚。

他擁地爲王之後朝廷終於不想容忍了。接連派了好幾次兵去圍剿，卻都兵敗而歸。最後陳三爺做監兵去了四川，也就是那次他死在四川再也沒有回來……

而現在的謝思行，還只是個強盜而已。但是他那種冷漠無的心狠手辣，心思縝，武功高強，已經能讓人大爲忌憚了。

他說要來投靠的世子究竟是誰？

據所知，最心狠手辣的莫過於長興候世子爺葉限了……

顧錦朝閉上眼苦笑，想又不想到他。如果是葉限，那自然不會有事，但要真的是他，顧錦朝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三哥，你跟我說話，還是這麼居高臨下啊。”他忽然笑了，“我這次弄了個東西過來，你放心，絕對是好東西。你讓我呈給世子爺看了，他不僅不會怪你，反而會獎賞於你。咱們既是兄弟……我也不會虧待你就是了。”

那人不由得問：“你弄了什麼東西過來？”

“你幫我引薦了，自然什麼都好說。”他淡淡地道，“咱們都是無利不圖的人，三哥要是不願意，那就不要怪我不顧念多年誼了。”

他要給什麼東西？

顧錦朝突然有了個猜測。這幫強盜沒有殺，很可能是知道了的份……長相倒還是其次的，的份才能給這個人帶來巨大的好！

談話的聲音突然中斷了，顧錦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很快聽到了往這裡走來的腳步聲。

連忙閉上眼裝睡。

門吱呀一聲打開，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顧錦朝覺到一隻糙的手落在額頭上，沿著臉頰往下慢慢去……想到這雙手是怎麼殺人、淋淋地分馬的，簡直一刻都忍不下去。側過臉，才睜開眼睛盯著謝思遠：“你做什麼！”

他那把鬍子竟然颳得乾乾淨淨，換了一淡青長袍，看上去年輕了十歲不止，五格外的深邃，眼窩也很深，有種異族的覺。他轉拿起桌上的刀，淡淡地道：“放心吧，我還不至於輕薄子。只是你起來而已……我一進門就知道你裝睡。那碗水你喝得最，最先醒也是正常的。”

他刀上的暗紅的被慢慢抹去，刀得發亮。

那碗水倒真是有問題。

顧錦朝又悄悄扭了手，發現釦子比剛纔又鬆了些。不聲地轉移他的注意：“閣下懷大志，擄我一個流之輩做什麼！也不怕人看不起嗎。”

謝思遠聽後又是大笑：“別人看不起我，關你何事？你好好呆著就是了！”

外面有人在喊他，謝思遠不再理會顧錦朝，大步走出房門。

顧錦朝輕輕地鬆了口氣，聰明人都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自負。恐怕謝思遠還不屑防備……這樣正好！手略鬆開了些，能夠到自己的腰帶了。

顧錦朝從腰帶上扯下幾顆米粒大的南海珠，悄悄握在手裡。

躺回去閉上眼。

既然謝思遠要帶去見人，還是想求人辦事，那肯定要被挪出這個院子……還有機會！

等到了傍晚的時候，謝思遠果然又進來了。

他手裡又端著一碗水，笑著看顧錦朝：“夫人且放心，也就是一個時辰的功夫。”

顧錦朝點點頭：“給我鬆開繩子吧！”

謝思遠看沒有反抗，也並不爲難。他也不喜歡對人手，殺人除外。

顧錦朝喝下那碗水不久，就立刻覺到頭昏沉起來，死死掐住手心勉強保持清醒。

果然又上了馬車，顧錦朝斜靠著車壁，已經制不住泛起的頭暈……手心裡掐得全是，整個手都在發抖。

有敲梆子的聲音傳來，那應該是在城鎮裡。寶坻的道只到京城和大興，按腳程來算，現在應該在京城的外城裡。顧錦朝覺到馬車漸漸停下來，被抱進了一個陌生氣息的懷裡下了馬車。

有人吃驚的聲音：“謝思遠，這就是你說的東西？這分明是個人吧——”

謝思遠笑了笑：“你管是什麼東西。世子爺在哪裡？”

他哼了聲：“長興候世子爺這麼大面子，你且等著吧！說是在世子夫人那裡……過來還說不定呢，把這的先放在廡房裡吧！我再去通傳一聲看看。”

謝思遠忍了又忍，這裡畢竟是天子腳下，他又是來投奔前程的！嘉州那點一畝三分地，他心有鴻鵠，不能囿於那些山子裡。他只是笑笑：“那請世子爺一定來看看吧！”

顧錦朝被放到椅子上，再無別的靜。

迷迷糊糊的把這兩人的對話聽了，卻半點也反應來，靠著椅背慢慢等著清醒。

原來謝思遠真的是來投奔葉限的。

以對葉限的瞭解，葉限是不會拒絕這麼個人的。最後葉限不也是因爲在四川清剿了盜匪，纔有資歷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嗎？如果謝思遠真的是他的人，那他弄出齊朕王這盤棋究竟有多大，他算計了多人？

陳三爺究竟是誰害死的？張居廉，陳四爺……還是葉限？

或者其中有不止一個人參與。

顧錦朝能到事的脈絡了，背後的東西卻越來越讓覺得沉重。

等到真的清醒過來了，看到謝思遠正坐在桌邊喝酒。他人長得高大，燭火下的影子如山般蓋過來。

有人在叩門，他站起走出去，隨後傳來低的說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