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遠三人離去,直到荒原上那條淺淺的黑壑漸漸被風沙積平,書生才站了起來,撣撣上的灰塵,將木瓢繫到腰間,將書卷仔細藏襖,最後看了眼都城方向,方纔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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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長安有一條長巷,東面是通議大夫的府邸,西面是宣威將軍的府邸,雖不是頂尖的權勢爵位,但威深重,平日長巷一片幽靜,只不過今日卻早已幽靜不在。
通議大夫府邸有喜,產婆忙進忙出,然而從老爺到丫環,府所有人臉上的喜悅神總覺得像是摻雜了某些別的緒,沒有一個人敢笑出聲來,那些抱著水盆匆匆走過牆角的僕婦,偶爾聽著牆外傳來的聲音,更是面恐懼之。
那位以驍勇著稱的宣威將軍林遠,因爲得罪了帝國第一驍勇大將夏侯,於是再也不復驍勇,被人告發與敵國相通,經過親王殿下親自審訊數月,如今終於有了結果。
結果很明確,罰很簡單,就四個字——滿門抄斬。
通議大夫府大門閉,管家著門張著同樣大門閉的將軍府,聽著對面不時傳來重砍塊的聲音,聽著那些骨碌碌西瓜滾的聲音,忍不住抖起來。
兩家在一條巷子裡生活了很多年,將軍府從管家到門子都和他相。聽著那些恐怖的聲音,他彷彿看到無數把鋒利的樸刀切開那些相人們的脖子,看到那些有著悉面容的頭顱在青石板上不停滾,然後撞到門口,逐漸疊加了一座小山……
鮮從將軍府門下淌了出來,有些烏黑有些粘稠,像是混了硃砂的糯米漿,裡面還有些像紫薯絮般的筋,面蒼白的管家盯著那,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緒,扶著門佝著子開始嘔吐。
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斥喝聲,然後是被魯敲打的聲音,約間聽到喝罵彷彿是說將軍府有人逃,一名親王府的家將騎在馬上厲聲喝道:“一個都不能!”
通議大夫府後宅花園某牆上,有幾道劃痕和跡。
“爺你聽話,你不能出去,讓小楚去,讓他去吧……”
離此地不遠的柴房,一名渾是的將軍府管事,著前兩名四五歲大小的男孩兒,枯脣微微翕,聲音沙啞的極爲難聽,滿是皺紋黑泥的臉上寫滿了絕和掙扎,一直掙扎到老淚出眼角,渾濁的厲害。
闖進通議大夫府的羽林軍沒有花多長時間,便找到了這間柴房。看見柴房倒斃的老二,進行查驗之後,那名校尉猶有餘悸地大聲報告道:“一個不,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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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外高人這四個字最簡單的解讀方式就是高人一般在世外,在世外的容易是高人,廢話中其實著某些道理,他們所恐懼的是凡人無法接的,他們所喜悅的是凡人無法理解的。
於是俗世不曾知曉俗世外發生了什麼,世外的人也不會理會俗世里正上演著一幕幕生離死別或新生喜悅,更不會關心屠夫的秤了斤兩,酒徒家裡的窖被老鼠噬出了泥,朝廷死了個宣威將軍,某文生了個兒。
兩個世界的悲歡離合從來都不相通。
若能相通,便是聖賢。
都城長安郊外有座高山,山峰半數於雲中,後山面西的懸崖峭壁之間,有一個人影正在其間緩慢上行,這個男子的背影極爲高大,單之外穿著一件黑的罩,手裡提著食盒。
迎風搖晃行到一山外,高大男子坐了下來,打開食盒,取出筷子,夾一塊薑片送脣中仔細咀嚼,又拈兩片羊吃了,滿足的嘆息讚一聲。
夕下的都城長安,逐漸將被黑夜籠罩,遠有積雨雲飄來。
高大男子著都城某,慨說道:“我彷彿看到當年的你。”
然後他擡頭天,右手持箸指天,說道:“至於你,飛的再高又有什麼用呢?”
很明顯,這兩句話的對象是兩個不同的人。
略一沉默,高大男子端起手邊的米酒一飲而盡,舉著空酒碗著天地四周都城左右敬頌道:“風起雨落夜將至。”
說風起時,有風自山外來,吹的襟呼呼作響,巖間老樹急劇搖晃,山石簌簌直落,雨落二字出他口時,遠飄至都城上空的雨雲驟然一暗,無數雨化爲一柱,自最後暮間傾盆而下,當他說完這句話時,黑夜剛好佔據半邊天穹,漆黑有如冥君的瞳。
高大男子重重放下酒碗,惱火咕噥道:“真他媽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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