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唯一能夠說穩勝朵兒騎的騎兵,便是玄甲重騎,然而大部分玄甲重騎在南方負責抵西陵神殿的護教騎兵,北大營的千數玄甲重騎,兩天前已經被徐遲調往開平,幫助司徒依蘭清那裡的草原勢力,那麼怎麼攔住朵兒騎?
那名草原騎兵正在加速,蹄聲正在變得連貫起來。渭城城門裡那些如黑海白浪般的騎兵,還沒有開始衝鋒,正在等待衝鋒。
那名草原騎兵和他的座騎,在晨下的原野上帶出一條筆直的線條,用勇氣和膽魄寫就的線條,他後面的萬餘朵兒騎,將沿著他用生命寫出來的那條直線,暴烈地突進,無畏地衝鋒,那便是金帳王庭想要的節奏。
這種節奏是戰到底的節奏,是流河的節奏,起始平緩如微雨,繼而恐怖如暴雨,連綿不絕,不可中斷,如果讓草原騎兵進那種節奏,唐營危矣,到那個時候,就算殺死最先前那名朵兒騎,也沒有任何意義。
然而現在看來,卻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打破這種節奏,因爲渭城距離唐營的距離很遠,就算是最強悍的神手,也無法提前殺那名草原騎兵,至於唐營最強大的防武由陣法爲基礎的弩營,程更是遠遠不足。
那麼只能準備迎接萬餘朵兒騎的正面衝鋒了。
人們著徐遲,等著他發佈命令當前最應該做的事,是把昨夜佈置好的弩營從東西兩側,調至中軍一旦弩營調走,草原騎兵有可能從城牆兩邊掩殺而至,但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是守住中路。
徐遲卻什麼都沒有做,他只是靜靜看著北方晨下的那座土城,聽著越來越清晰孤單卻驚心魄的蹄聲,臉上沒有任何表。
“將軍!”
“大帥!”
營帳裡的人們,焦慮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爲什麼此時會如此沉默,難道大將軍還有什麼妙計?還是說大將軍擔心兩翼的問題,所以決定死守?
徐遲沒有理會部屬們詫異不解、焦慮、甚至有些惱怒的眼,只是依然靜靜看著北方的原野,看著那名越來越近的朵兒騎。
單騎闖營,馬蹄聲自然單調。
天地間一片安靜,從渭城到唐營之間的原野,彷彿失去了所有,青的草變了灰的,晨變的暗了三分,形一面非常平坦而調淺暗的背景幕布,那名勇敢的草原騎兵,是其間唯一的存在。
那名草原騎兵已經出了渭城百餘丈。
單調的蹄聲變得越來越清晰,彷彿鼓點一般,敲打著原野,震的灰草落下灰礫,震的晨有些變形,震的整片天地都了起來。
再過片刻,一萬最銳的草原騎兵,便將出城開始衝鋒。
到那時,鼓聲將震撼天地,世界將會因此不安。
誰能阻止這一切,誰能打破朵兒騎的衝鋒節奏?
渭城靜寂無聲,天地靜寂無聲。
忽然有風起。
那名草原騎兵倒了下去。
那名在天地幕布上孤單勇敢堅毅沉默衝鋒的草原騎兵在清麗的晨裡倒了下去。
一道很細的水,在空中飆散,被晨照耀的異常清晰。
世界恢復了原有的彩,暗淡冷清的線,得新變得溫暖起來。
明明是死亡來臨,卻溫暖起來,或者是因爲終於看到了熱。
草原騎兵從馬上倒下,軀重重地摔到原野上。朵兒騎的馬蹬是特製的,不會系腳,戰馬繼續向前衝鋒,一直衝了十餘丈,才覺到異樣,緩緩停下腳步。它回首向倒在原野上的主人,微微擡首,有些惘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名騎兵躺在城門前的原野上,沒有彈,沒有掙扎,也沒有痛呼,因爲已經沒有呼吸。他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也沒能留下氣壯山河的言。他知道自己必死,卻沒有想到自己會死的如此悄無聲息,顯得如此無足輕重。
朵兒騎和座騎全覆著堅韌的皮甲,只有眼睛在外面。
他睜著眼睛,看著越來越藍的天空,生機已然消逝無蹤,只有水漸漸漫流。
有木箭在他的眼睛裡。
一很普通的木箭。
沒有人知道這箭是從哪裡來的。
四周安靜的原野上,有晨與風,有野與草,就是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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