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周六晚上的返程航班,柏昌意改簽到了清晨。
飛機正點降落,他放下雜志,看了一眼手表,應該可以在八點前到家,這樣他就能和多半還沒起床的庭霜一起吃早餐。吃早餐的時候兩人可以好好談談。吃完早餐,送庭霜去咖啡館打工,他就自己坐在咖啡館的老位置,看看書,看看人。
這麼想著,柏昌意開門的時候眼底不自覺帶上一點笑意。
等門開了,眼前的景象卻讓那點笑意消失了。
家裡空曠整潔得不像話。
沙發上沒有翻了幾頁、呈趴著姿勢的漫畫書。茶幾上沒有喝了半瓶、已經在夏日的空氣中變溫了的啤酒。地毯上沒有扔的抱枕。椅背上沒有換下來待洗的牛仔和T恤。
柏昌意繼續往裡面走。
餐桌上沒有了花的醒酒。料理臺上沒有用杓子挖走了正中幾口的西瓜。冰箱各種食材擺得滿滿當當,像是剛補充過一次,冷凍櫃裡的冰淇淋一個也沒有。連垃圾桶都乾乾淨淨。
書房裡,書架上沒有漫畫和各種課程筆記。書桌上沒有七八糟的草稿紙和著漫人外殼的筆記本電腦。
上樓。
臥室裡,床鋪得整整齊齊,好像從沒人睡過。
臺上,花盆裡的煙灰被清理掉了,仙人掌在下生機。
浴室裡,洗手臺上的牙刷和杯子都只剩下一個。巾架上只有一套白的巾。浴缸邊和馬桶水箱上都空空如也,沒有放任何東西。
馬桶圈被放了下來。
“隨手把馬桶圈放下來是惡習,臭病,趕改了。”不久前的清晨,庭霜扭過頭,跟他撒。
柏昌意再去看其他浴室,不是偶然,現在所有浴室的馬桶圈都被放下來了。
一切都恢復到了三個月前的樣子。
整個家宛如酒店。
和三個月前略微不同的,只有床頭那個裝錢的玻璃缸和那幅著一支小旗子的立世界地圖。
現在玻璃缸裡多了十張五十歐的紙幣。
柏昌意走到地圖邊,拿起那支小旗子,端詳了一會兒。
“我們在這裡。”不久前的傍晚,庭霜把這支小旗子到了地圖中的漢諾威上,“以後看著地圖就能想起來……我們一起去過哪裡。”
柏昌意把小旗子回原。
出差前一晚的事,本來在他看來連吵架都算不上,小孩鬧脾氣不願意通,他總不能強迫,所以打算出差回來再好好談談。
但是現在……
這種被分手(同時還得到了一筆分手費)的糟糕覺是怎麼回事?
4.8公裡外的庭霜已經起床了。
新公寓雖然還沒有著落,但至舊公寓這個月還是他的。
他刮完胡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從他後的窗子外照進來,給鏡子裡的臉和鎖骨打上一道明麗的。
他現在心複雜。
換言之,他現在心戲非常足。
一隻Ting表邪惡。
哼,老禽,你住酒店,你出差,等你今天晚上到家,就知道什麼做消失的人。
一隻Ting難過地在一邊。
可是……
就算柏老板發現他搬走了,也本不會覺得有什麼吧……
柏老板本來就沒打算跟他同居,他搬走不是很正常麼……
邪惡的那隻Ting得意一笑。
哼,搬走是很正常,但是走之前把馬桶圈全部放下來這種天才級的氣人行為,可不是誰都能想到的。
難過的那隻Ting更難過了。
喂,你氣柏老板有什麼用啊……
氣到了,他不高興……
氣不到,你自己不高興……
你他媽一個年人,能不能點?
庭霜騎車去咖啡館的一路都在預測今晚柏昌意到家以後的反應。
沒想到等他快到咖啡館的時候,遠遠就看見柏昌意站在Freesia的招牌下面。
庭霜嚇了一跳,立馬一個急剎。
柏老板怎麼在這裡?!
已經回過家了嗎……還是直接從機場過來的……
手上沒有行李,應該已經回過家了……
現在這陣仗……柏老板不會是氣到跑來家暴他吧?
就在他心如擂鼓的時候,柏昌意也看到了他。
兩人目接,剛才在庭霜腦子裡的一切複雜緒——張、擔憂、難過、賭氣……全部變了想念。
想忘掉之前的所有不愉快。
想跑過去。
想擁抱。
想親吻。
庭霜扶著自行車,走向咖啡館門口。
就要走到對方面前,他竟然有種近鄉怯的覺。
不知道該說什麼。
“……早。”庭霜乾地說。
“早。”柏昌意說。
庭霜覺得窒息。
這糟糕的氣氛。
這尷尬的寒暄。
這轉角的咖啡店。
怎麼莫名有種分完手後重逢的覺……
“那個……”庭霜一邊鎖車一邊說,“你怎麼就回來了啊……我快要上班了……嗯……不能跟你聊太久……”
“我不是來跟你聊天的。”柏昌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