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他視野低矮,過門仰視庭蕓的背影。
“祝敖,你的小孩,我一個也不要。”庭蕓聲音冷冽。
“好,正好我想養。”祝敖了口煙,說。
不久後,家裡住進了別的人,還有一個保姆。
“你管管庭霜好不好?”翁韻宜面對祝敖,聲音又難過,“他我阿姨,保姆也阿姨。我是你老婆,肚子裡有你兒子,不是你們家的保姆。”
“他不願意你媽,我有什麼辦法?”祝敖說,“你把他當兒子,對他好,時間久了,他自然願意管你媽了。”
小學的時候,祝文嘉一直纏著他,他不耐煩地推了祝文嘉一下,沒想到祝文嘉的頭正好撞到了大理石臺階上。
他背著祝文嘉去找醫生。
“小嘉額頭上了五針。”翁韻宜心疼得直掉眼淚,“這還是額頭,要是撞到的是眼睛呢?”
啪。
祝敖一掌扇到他臉上:“誰教你以大欺小的?”
“我沒有!”他捂著臉朝祝敖吼。
之後很多天他都沒跟祝敖說過一句話。
某天晚上,祝敖拿著一個足球敲他的房門,說:“你是不是一直想要這個?咱們明天去踢球,怎麼樣?就我們爺倆兒。”
他盯著祝敖:“……我不要足球,我要你道歉。”
祝敖笑說:“男孩子點委屈怎麼了?懷寬廣點。”
他紅著眼睛堅持:“我、要、你、道、歉。”
祝敖在門邊站了一會兒,歎了口氣:“你跟你媽一樣得理不饒人。”
這話很耳。
有一次庭蕓答應帶他去海洋館,卻因為臨時有事沒來。
他在電話裡發脾氣。
庭蕓有點無奈:“你怎麼跟你爸脾氣一樣差?”
胃痛。
庭霜覺到胃劇烈地痛。
可能是剛剛吃完餛飩就跑步的緣故。
可是他停不下腳步。
他拚命地跑,好像這樣就可以甩掉那些沒意義的碎片。
第二圈。
終於他跑離了他的年,跑進了他的年。
還是這條塑膠跑道,跑道中央還是這片綠茵場。
“梁正宣你會不會守門啊?!”他大罵。
輸了球。
“你剛剛到底在幹嘛?”他在校門口的餛飩店裡吃餛飩,喝汽水,生氣。
梁正宣把自己碗裡的餛飩一顆一顆夾到庭霜碗裡:“……在看你啊。”
“媽的閉。”庭霜低頭,耳尖發紅,“你再這樣我不跟你一起踢球了。”
也曾在黑夜無人的校園裡許下可笑的承諾。
“我們會有一個自己的家。完整的,自己的家。就我們,沒有別人。”
胃裡翻湧得厲害。
庭霜忍不住衝到場邊的垃圾桶前,將剛剛吃的餛飩全部吐了出來。
連同他從小到大、年複一年經歷過的所有不值一提的小風波一起,全部吐了出來。
吐完,去水池邊漱口洗臉,然後繼續跑。
第三圈。
第四圈。
庭霜越跑越快。
快得邊紛雜的人事都變了形,然後就都不見了,四周只有黑暗。
好像所有人和事都是這樣,一開始的樣子總是最好的,跑著跑著,就變得面目全非,或者,跑著跑著,就不見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第五圈。
第六圈。
漸漸有依稀的出現。
第七圈。
第八圈。
……
不知到第幾圈的時候,他發現柏昌意在陪他一起跑。
就這麼又跑了五圈,柏昌意提前一步攔在他前面。
“好了。”
他一頭撞進柏昌意懷裡。
“我還能繼續跑……”他著氣說,“我覺像在飛。”
“我知道。”柏昌意垂眼看著他,“但是你得顧及我,我年紀大了,想早點回去睡覺。”
“噢……”庭霜不由自主也變得溫,“那我們快點回去。”
“剛才嚴立謙回消息了。”柏昌意說。
庭霜:“他說什麼?”
柏昌意把手機遞給庭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