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宸。”蘇暖已經洗澡過了，盤散發坐在床上，認真地問。“你很喜歡小孩子嗎？”

“一般。”沈北宸解開襯衫的扣子，準備洗澡換服。“更多的，是責任。”

責任嗎？蘇暖被這句話堵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

一別扭在兩人之間彌漫，蘇暖心里堵得慌，但不知道怎麼回事。

每天，蘇暖早上將小海棠帶去醫院，陪小海棠在醫院跟何姐玩。何姐的病得到了控制，在接化療，倒沒有大問題。小海棠嘰嘰喳喳地跟母親說著自己的見聞，提到最多的一個詞，就是“沈叔叔”。

沈叔叔長得高高的，可好看了，說話聲音也好聽，會做菜，還會講故事。他會做紙模，還會做紙雕燈，可好看了。不管問什麼，沈叔叔都知道。

何姐慈祥又欣地聽著，覺得兒找到了新的倚靠，獲得了年輕富豪的疼，非常開心。

蘇暖看著小海棠眼里的崇拜，終于明白不高興個什麼勁了——就是吃醋了。

明明是先認識的小海棠，明明是抱回來，要照顧的孩子，為什麼一見沈北宸，就將沈北宸當了寶貝，不理了呢？

“你真的這樣想？”酒吧里，希聽抱怨，投來一個眼神。

一個“你原來也是腦子不好”的眼神。

蘇暖不服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很傻的意思，不過，也怪不得你。”希是所有酒吧員工里法力最高、對凡人涉及最深的，又有個人類的人。所以，他和蘇暖的關系最好，無意中發現了蘇暖本是個羅盤的。

他知道直接說出來，蘇暖一定不會接，所以他先打了個比方。

“你知道的，我的工作，很輕松，時間很多。但是珊珊的工作，非常繁忙，而且一有任務，不管我們在做什麼事，都要趕去現場。”

最后這句話，希說得意味深長，且怨念滿滿。

可想而知，一定有某種正嗨的時候，聶珊珊被出警，火速穿服就趕去現場了。剩下希一個人獨守空房，說有多凄慘，就有多凄慘。

蘇暖默默地給他敬了杯茶。

“這種時候，我自然會想，難道工作比我重要嗎？為什麼每次有工作的時候，眼里就沒有我？”希說著，深深地看了一眼。“蘇暖，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心里真正在意的，到底是小海棠眼里只有他，還是小海棠分走了本該屬于你的注意力。”

蘇暖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掩飾地端起花茶，又喝了一口。

希看眼中分明閃爍著不安，終究不忍心。

說到底，他是“娘家人”。

“你也不用太擔心，沈北宸喜歡孩子是好事，你現在是人了，以后你們結婚，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他今年都31歲了，一般男人在他這個年紀，孩子都能上小學了，他連個老婆都沒有。看到孩子就喜歡、疼，是出于想當父親的本。”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得有孩子嗎？

蘇暖仰天長嘆，問題兜來轉去，最后還是回到了這個點。

悄悄地問希：“你說，要是我不要孩子，也不跟沈北宸結婚，會怎麼樣？”

希一驚：“為什麼？你不喜歡他？”

在人間，上凡人，想跟凡人結婚，生兒育，這是很正常的事吧？他們又不像他和聶珊珊，種不一樣，有生隔離。能誕生后代，為什麼不？

“你不喜歡小孩？”

蘇暖搖頭：“也不是，我看小海棠就覺得可的，要真是我兒，我會很開心。但是，希，我很害怕。你說，萬一有天我要做決定，怎麼辦？”

希的眼神登時不可思議起來，還想繼續修仙嗎？

“我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蘇暖干脆將話跟他說明白了，“我在原來的世界，已經修煉到了渡劫期，渡劫失敗，被天雷劈過來的。”

希沉默了，經歷過修仙的凡人，對修煉和渡劫仙的執念幾乎是深骨髓的，不可更改的。他是鮫人，天生壽命很長，所以無法會這種執念。但人的壽命非常短暫，嘗過長壽幾百年，忽然又回到人生匆匆數十載的壽命，這種失和落差，確實存在。

就像嘗過的滋味，又要回到無無的單歲月一樣，簡直是折磨。

“我沒法為你做決定，我沒有修煉過，更沒有追求過長生。對我來說，如果可以，我寧愿不要鮫人的長生不老，選擇和人一世白頭之后，一起死去。”希坦言，“人各有志，我只希，你不要后悔自己的選擇。”

“一旦選擇，我當然不會后悔。”蘇暖堅定地說。

但是，在選擇之前，需要掙扎非常久，就是了。

這晚上跟希的談話，好像對很有啟示，但仔細一想，又仿佛更增添了一份沉重。

蘇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會吃醋的，沈北宸對的影響，竟然會這麼嚴重。那麼，會因為沈北宸留下嗎？

時間又過去了一周，沈北宸和小海棠認識，已經十天了。只用十天的時間，沈北宸就了小海棠心里的大英雄。

“沈叔叔什麼都會，媽媽，你看，這是沈叔叔教我做的紙雕燈。沈叔叔說，等秋天到了，還讓我去讀兒園。”小海棠開心了許多，比劃著說。“媽媽，我也可以讀兒園了！”

“嗯。”何姐聽著，眼中漸漸含著眼淚。

很欣、很愧疚，也很擔心。要是沈總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會不會傷心？

何姐覺得，自己作為母親，得提醒孩子。

“棠棠，沈叔叔是很好的，但他不是你的爸爸，他會有自己的孩子的。”何姐輕輕著孩子的發，叮囑說，“等沈叔叔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會像對你這樣，疼他的孩子，可能，還會更疼。就像沈叔叔和媽媽都疼你，但媽媽更你一樣，明白嗎？親生的，和不親生的，是不一樣的。到時候，你不可以發脾氣，更不能恨沈叔叔。因為那是他的孩子，就像你是媽媽的孩子一樣。”

小海棠登時一呆，半天沒說話。

下午蘇暖被酒吧去理事，沈北宸先過來接孩子，便看到小海棠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的長凳上，呆呆的看著腳尖。

他剛給買的小兔子鞋子，不見了，孩子著腳的。

沈北宸心中一，幾步上前，蹲下去抓著孩子的手臂，張地問：“棠棠，你的鞋子呢？被欺負了嗎？”

小海棠抬起頭，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沈北宸的心登時一驚——這孩子的眼瞳，竟然是純黑的，一點都沒有！

偏偏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從電梯附近傳來，悉無比。

“別過來！”沈北宸驀地沉喝，“先站住！”

蘇暖的腳步一頓，沒被沈北宸這麼吼過。懵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一定是小海棠出事了，因為的腳是的。

怎麼回事？誰又給刺激了？會不會對沈北宸造傷害？蘇暖的腳步不，但是將一枚符咒扣在手心，雙眼盯著小海棠。

小海棠冷冷地看了一眼，確定不會過來了，才看向沈北宸，問道：“你以后會有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你會不疼我的，對不對？你也會像媽媽一樣，上說著我，實際上卻把我丟給別人，對不對！”

越問聲音越尖越細，得極低，竟然著一嫵。

一個四歲的孩子，聲音里著嫵，實在太詭異了。連沈北宸都被這聲音刺激得心跳加快，生怕緒一激，就傷害蘇暖。

他聲安著：“我不會把你丟給別人的，我可以保證。”

“你想騙我！”小海棠竟然異常敏銳地察覺了他話中的，“你還是會有自己的孩子！”

“有，也可能沒有。但不管有沒有，你都會得到我的疼。”沈北宸極快地反問，“難道你有自己的媽媽，就不喜歡我了嗎？”

“我——”小海棠一下子被他問倒了，“我……”

“你媽媽，比我更深，對不對？”沈北宸迅速進攻，“雖然我和你蘇阿姨給你好吃的，好玩的，給你買漂亮裳。但是，如果能跟媽媽在一起，你愿意回去住小小破破的房子，天天喝白粥，吃咸菜，對不對？”

小海棠抵不過他的進攻，眼瞳里的黑一點點地褪去，垂下頭小聲說：“對。”

“為什麼？”沈北宸追問，“我和蘇阿姨對你不夠好嗎？你討厭我們嗎？”

“不、不是啊！”小海棠著急地解釋，“你們對我很好的，我也很喜歡你們，可是、可是我更媽媽。”

“你可以更自己的媽媽，同時也喜歡我。為什麼我不能更自己的的孩子，同時也喜歡你呢？”沈北宸皺眉，“你為什麼對我不公平？”

小海棠徹底被問住了，震驚地抬頭，眼中漸漸出淺褐的眼瞳。

那眼神，仿佛在問：公平嗎？

“對啊，你想想，對我公平嗎？”沈北宸輕聲問著，看了一眼時間，說：“你好好想想，半個小時之后，我再來接你。”

說完，他就轉走了，路過電梯前，還將蘇暖也拖到了這一層的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