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怔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先皇多年修行……他也看開了。”兩人沉默了片刻,李小暖挪了挪,將頭靠到程恪肩上,程恪手摟住,李小暖長長嘆了口氣低聲道:“咱們就在南邊終老,象老祖宗那樣,先皇待阿笨堪比親子,阿笨是他教出來的,必不會虧待了這天下百姓,你別多想。”
“嗯,孩子大了,由不得咱們了,要不,咱們再生一個吧?”程恪一口氣沒嘆完,突然高挑著眉梢,興的建議道,李小暖氣的白了他一眼,用一個‘呸’字回了回去。
京城汝南王府,新任汝南王程瑞風端坐在上首椅子上,右邊扶手椅上,坐著小名阿呆的程瑞林,程瑞林長相酷似李小暖,生得太好,稍稍顯得了幾分英氣,比起哥哥,程瑞林這坐相就沒法說了,側著子,一只腳蜷起蹬在椅子上,塌著肩膀,手里抓著把瓜子磕的節奏分明,程瑞林旁邊坐著一利落騎馬裝的囡囡,囡囡長的極似程恪,只一雙眼睛象極了母親,這會兒晃著腳,一對黑水銀般的眼珠興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坐在對面的千月皺著眉頭看著程瑞林,再看看程瑞風,又看看囡囡,暗暗嘆了口氣,汝南王府的這三個孩子,個個特立獨行,沒一個好惹的,也是,有那樣的爹,那樣的娘,想不特立獨行都難。
“囡囡,哥聽你一句話,這旨意,你接還是不接?”程瑞風看著妹妹問道,
“不接!”囡囡答應極快極干脆,程瑞風點頭道:“那好,你回去吧,我們商量點事。”囡囡磨蹭著挪了幾步,原地轉了個圈,看著程瑞風笑道:“我知道你們商量什麼,我也很厲害的,別落下我!”
“那哪能,全靠你那眼淚水淹七軍呢。”程瑞林吐著瓜子殼調侃道,囡囡白了他一眼道:“哼,怎麼啦?我就眼淚多,淹不了七軍,也能把你淹了!”程瑞林忙抱拳過頭,以示求饒,囡囡又叮囑了一句,轉過,腳步輕松愉快的回去了。
“二叔,煩您多盯娘和爹他們的行程,等他們平安進了南邊地界,咱們再手。”程瑞風看著千月道,千月點了點頭,看著程瑞風問道:“都好了?”
“嗯,也沒有都好的事,總要艱難幾年。”
“不過是些迂腐之人,這皇上若有先皇一半德智,咱們也不用盡這個勁,唉,先皇那麼英明神武之人,怎麼生了這麼幾個兒子?嘖嘖!”
……
李小暖和程恪回到南邊祖宅,沒等安頓下來,京城巨變的八百里快遞就送進了府里,李小暖和程恪對著那份短短幾行字的報,齊齊嘆了口氣,把兒子教這樣,這算是教好了呢,還是沒教好呢?
花開春暖之千月
肖婉對著水缸,又細細理了一遍頭上包的靛藍布頭巾,再拉了拉服。
院子一角枯了一半的石榴樹上,蹲著只黑烏,烏溜溜的眼睛看著,突然’呱呱‘幾聲,竄起來飛走了。
肖婉心里掠過不祥,呆了片刻,輕輕跺了跺腳,剛走了兩步,停步轉回頭,看著不停抹眼淚的娘華嬤嬤,頓了頓,轉回來,低低道:“我走后,嬤嬤收拾收拾東西,若到日落我還沒回來,嬤嬤走吧,走的遠遠的。”
“小姐!”華嬤嬤一把拉住肖婉的袖,“小姐!別去了,都定了案了,咱們走吧!老爺太太說過……”
“嬤嬤,我不能扔下阿爹阿娘獨活,但有一線生機……日落的時候我不回來,嬤嬤就走,再別回來!”
肖婉說完,從華嬤嬤手里出袖,轉就走,再沒回頭。
留芳驛外,肖婉蹲在路邊,手里有一下沒一下的薅著草,眼睛不停的向空的驛路。
天已經快黑了,欽差怎麼還沒有來?難道不來了?還是劉師爺誆騙?或者……
肖婉正心如麻,驛路那個彎上轉出一隊鮮怒馬、龍虎壯的黑護衛。
來了!
肖婉張激的上下牙打架,站起來往驛路邊上挪了挪,又挪了挪,一直挪到挨著驛路,手里拽著幾草,低著頭,眼睛盯著平整的路面。
一只只打著亮閃閃的黃銅馬蹄鐵的馬蹄從眼前過去,過了一匹又一匹,看的眼睛發酸時,兩只包銅車總算咕咕嚕嚕滾進了的視線。
“冤枉!冤枉啊!”肖婉猛的竄起來,沖著那輛大的出奇的馬車,不要命的撲上去。
馬車簾子里,一柄細巧如彎月的銀刀揮出,簾子飛起,寒的邊緣掠過肖婉前。
“冤……啊!”肖婉一聲慘,前出一條線,仰面摔在躍起的地方。
“死了?讓我……”一張稚氣的臉剛出條,就被一雙白晢如玉的手按了回去。
“列陣!”一黑的千月從車上跳下,那輛大車立刻被黑護衛們團團圍在中間。
千月走到肖婉邊,帶著幾分厭惡,居高臨下的看著渾是的肖婉,象是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小。
肖婉半昏半醒,掙扎著、用力向千月出手,“阿娘~~阿娘~~阿~~娘……”
千月呆了下,臉上的厭惡一下子散去,出幾分不忍,片刻,往后退了幾步,從荷包里取了只藥丸,遞給小廝,冷聲吩咐:“把這個喂吃了,抬上,到驛站好好審問。”
車廂里,汝南王世子程瑞風一只手著下,看著前面千月的背影,眼珠轉過來、再轉過去。
“喂喂喂!把人抬千月叔屋里去!快抬進去!快快!”進了驛站,程瑞風一跳下車就。
“不許胡說!抬我屋干什麼?抬出去!快抬出去!”千月一把提起程瑞風,程瑞風兩腳騰空,胳膊一通甩,“把我放下來!快抬進去!這是阿娘吩咐的!”
正要把肖婉抬到外面去的護衛聽到‘阿娘吩咐的’這幾個字,立刻掉頭,將肖婉抬進千月屋里,放到了炕上。
“你胡說什麼?你娘遠在京城,能吩咐這個?”千月急了。
“真是阿娘吩咐的,你放我下來!先放我下來!”千月手一松,程瑞風摔的唉喲一聲,的比肖婉剛才那一聲還要凄慘十分。
“叔!你輕點!真是阿娘吩咐的!叔啊,摔壞了,你快給我看看,肯定骨頭碎了,碎的一塊兒一塊兒的!你得給我好好。”
“你給我說清楚!你娘吩咐什麼了?快說!”
“叔啊,疼!疼得很,你先給我!太疼,沒法說!”程瑞風趴在地上不起來。
千月氣的結,“你離地半尺不到!就摔疼了?你的功夫呢?”
“叔,主要是心里疼,叔,一想到您不疼我了,我這心疼。”程瑞風繼續趴在地上。
千月深吸了口氣,彎腰提起程瑞風,把他豎好,后面拍拍,前面拍拍,從到胳膊,再從胳膊到,程瑞風舒服的‘哼唧’了幾聲,“這還差不多……”
“你娘到底怎麼說的?”
“是這麼回事,咱們進屋說!”程瑞風推著千月進了屋,學著他娘的樣子先嘆了口氣,“因為你的親事,阿娘碎了心!”
千月臉變了。
“咱們臨出京城前,阿娘去了趟福音寺,回來,就把這件大事待給了我!”程瑞風拍著口,一臉沉痛,語重心長,“阿娘說:大師說了,叔你的紅鸞星總算了,就應在咱們這一趟差使上,阿娘嚴厲吩咐,這一趟出來,但凡遇到的,八十以下八歲以上,任何人不許,統統到叔您手里!”
千月瞪著一臉嚴肅的程瑞風,程瑞風指了指千月那間屋,“叔你趕去救人吧,咱們這一趟差使走了兩個來月,這是頭一個!快去救人!救活了這個,后頭說不定就源源不斷應接不暇了!”
肖婉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眼前的男子黑發如緞,黑似夜,一張臉如同玉心細雕而,劍眉如畫,一雙眼睛里寒星點點。正面無表、目無表的低頭看著,看的膽心驚。
“你什麼名字?干嘛要刺殺我?”一個一臉喜氣、比畫上的金還有漂亮百倍的男孩子從黑男子后探出頭,看著肖婉問道。
“沒……我有冤,找欽差申訴。”肖婉趕解釋,“我阿爹,還有阿娘,他們是冤枉的。”想到阿爹阿娘,肖婉哀哀哭起來。
“幸虧你不是刺客,不然你早就斷兩截了。”程瑞風從千月腋下過去,“你阿爹肖懷德?他在任兩年半,貪墨稅銀十四萬兩,枉斷人命,致寡婦絕后,人證證俱全,有什麼冤?”
肖婉愕然看著年畫一般漂亮的程瑞風,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老道的話是他說出來的,這太詭異了!
“我阿爹貪墨十四萬兩,可我家抄家時,連田宅帶銀子,統共只抄出兩萬兩,其余的銀子,他們查出去向了嗎?丟的都是塊的庫銀,這隴州府尊汝南王爺當年定的規矩,庫銀都是五百斤一塊的大銀錠,一夜之間丟了十四萬兩,我阿爹是怎麼把五百斤一塊的銀錠子從庫房運出去的?查清楚沒有?”
肖婉說的急了,一陣猛咳,前漬約。
千月手按在下,示意噤聲,“你傷得重,我們會再查,別說話了。”
“還有枉斷人命,那寡婦的兒子是個癱子……”肖婉聽出希,更加急切,千月眉頭微蹙,手下用力,“不想死,閉!”
“你先養傷,放心,呵呵,放心!”程瑞風看看千月,再看看肖婉,著下,笑容哈哈。
“叔,這小姑娘不錯!聰明,阿娘說過,找媳婦一定得聰明!長的也不錯!阿爹說過,找媳婦首先得好看,還有個,這個我喜歡!”
出了門,程瑞風一把抱住千月的胳膊,喜笑開道,千月斜了他一眼,沒理他。
幾天后,肖懷德押解進京,由刑部重新審理。
肖婉雖然鮮滿看著嚇人,其實都是皮外傷,傷口漸漸結痂,也就沒什麼大礙了,程瑞風熱的邀請和他們一起南上進京。
兩個月后,肖懷德的案子審結,留在京城,轉任六部。
肖婉守了幾天,總算等到千月,急忙迎上去道謝。
“你父親母親還好?”
“嗯!”肖婉笑容明,語笑叮咚,“阿爹說他在獄中一直自省,招此橫禍,都是因為他平時修不謹,慎獨功夫不夠,招來了小人,阿娘說阿爹比從前大有長進,這一趟是因禍得福,我也這麼覺得!”
千月聽的專心,雖然沒笑,神卻很溫婉,與平時的冷若冰山、不近人大不一樣。
“你的傷怎麼樣了?”
“嗯,好了。”肖婉臉上泛起紅暈,傷在前,那個地方……想起在驛站的時候好象聽說是他給治的傷……
“多謝你救了我。”肖婉低著頭,腳尖沿著地上的青石劃來劃去,“也救了我們全家。”
“你的傷……”千月有幾分尷尬,的傷是他傷的。謝他,這讓他很不自在,心里冒出一接一的愧疚,愧疚……這種緒在他極其見。
肖婉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里喃喃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那傷口幾乎橫著劃過的一側部,他一定……
“我下手太重,傷了你。”千月被臉紅的莫名心,聲音比剛才更加和。
“噢!”肖婉不由自主的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