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小行,你爸媽說今天廠子加班,回來的晚,讓你去我家吃飯。”
“謝謝王叔”,蘇行笑著拉過季斐,“叔,這是我弟,我正準備送他回家,他家遠,要坐火車,你能送他去火車站嗎?”
季斐正想阻止蘇行,誰料那位姓王的中年人一口答應,“啊,反正天還早,我正好要去火車站的批發市場批點貨,就送他一吧。”
季斐一直心中不安,可是事卻似乎格外順利,他坐上了那位王叔的托車,二十分鐘後到了火車站,期間什麼都沒發生,王叔也什麼都沒問。
等下了車,季斐看到車站擁的人羣,心中稍稍有些踏實,“謝謝王叔,就送到這吧,我自己去買票。”
“好”,姓王的笑著應著,看了看四周,突然把季斐拉到一個偏角里,從服口袋裡掏出個塑料袋來,遞給季斐,“你把這個好好收著,裡頭有八百塊錢,還有個存摺,碼是667351,有三千多塊了,你可收好了,千萬別讓人了。”
季斐愣了愣,“王叔,你給我錢幹什麼?”
“給你你就拿著吧,放心,可不是白給的”,姓王的笑瞇瞇的,“剛剛小爺在電話裡說了,讓我把錢都給你,到時他加倍還我,還收我進他們家廠子做事了,真是天上掉餡餅了。”
季斐整個人一僵,“......小、爺?”
“是呀,就是蘇行他爸媽廠子的那個小爺,我開始還不信了,心想他們家再有錢,也不能拿錢不當錢,給小孩子玩呀!結果蘇行他爸媽跟我說是真的,連廠長都說是真的,說小爺說什麼就是什麼,別說兩倍了,十倍都給的起。我的個娘呀,真是財大氣。”
季斐頓時手腳冰涼。
姓王的一直在那裡說個不停,季斐卻只呆愣愣地站在那裡,腦子嗡嗡作響,彷彿什麼也聽不見了。
好一會兒,季斐僵著轉過,茫然而麻木地走著。
到底只是十五歲的年,再也掩飾不住眼中的無措與脆弱,他想起年母親在時短暫的好日子,想起六歲就被繼母支使著在大冬天服,想起村裡小孩當著面罵他學習好有什麼用,有娘生沒娘養。他一直沒覺得自己有多慘,書上不是說了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老師也說了,吃的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他今天所付出的一切,都會在將來得到加倍的補償。
可他突然害怕了,他怎麼都不明白,從未吃過苦的顧朗茳,怎麼就那麼高高在上,將他制的毫無還擊之力?
季斐茫茫然站在那裡,世界那麼大,卻沒有一個人站在他後。
唯一對他好的蘇行,卻不知會是個什麼下場。
想起蘇行,他瘦削的子直,像桿直的竹子,卻脆弱地彷彿再經不起一點風雨,隨時都會倒下。
“哎,你去哪,售票廳在那邊,你不坐車了呀?”
最後季斐又坐著姓王的車回到了蘇行家,才兩點多,蘇行的爸媽卻都回來了。
一反常態,蘇行的爸媽見到他都笑瞇瞇的,蘇行他媽上來拉他,“季斐呀,快進來坐,蘇行他爸剛買了涼拌腳回來,你過來吃。”
季斐沒有,呆呆地了四周,“哥了?”
“你說小行?他去小爺那兒去了,小爺說準備好好學習了,要請個家教,不喜歡那些一本正經的老頭子,聽說小行績好,拉他補功課去了”,最後沒忍住,笑出了聲,“十塊錢一個小時了。”
還沒走的那個姓王的中年人了一句,“小爺可真大方。”
“那是,顧先生當初在縣裡建廠子招我們進去的時候就說了,他建這廠子可不是爲了錢,這是因爲小爺大了喜歡到縣城裡玩,讓他有個照應了。哎,阿斐,聽說你們那也有個廠子,也是顧先生爲了照應小爺才建的,是吧?”
“我的個天呀,這麼大的廠子,就是爲了讓小爺上縣城玩的時候有個照應呀?這也太......”
“你懂什麼,顧先生有的是錢,你覺得廠子是個金元寶,顧先生只當給小爺玩了。廠子裡誰不知道,小爺那是顧先生的心頭,汗都要找人追究的。”
季斐只覺得渾冰冷,彷彿連都凝固了,他僵著開口,“王叔,我報個地址,你能送我過去嗎?”
蘇行他媽拉住他,“阿斐,不在舅媽家住?”
季斐沒吭聲,只是僵著子往前走,姓王的連忙跟上,讓他上車。
季斐站在出租屋底下,著屋子出神——他好不容易從那裡逃出來,不過半天,卻又自己走了回去。
上一次也是這樣。
所有人都在私底下罵顧朗茳是小魔王,所有人都避之不急,偏偏他,一輩子連次謊都沒撒過,卻了他媽櫃子裡的一塊錢,從榆趕到縣城,在大太底下找了整整一天,直找到晚上九點,才找到顧朗茳偶然提過的在縣城的一房子。不過吃了人家幾塊糖,被施捨了幾頓飯,聽了幾句喜歡,他就當了真,地從鄉下趕到縣城來找他,想爲他過個生日。
結果呢?結果呢。
明知是想像,明知他不是那種人,那一晚,爲什麼還要壯著膽去敲他的門?
所有最溫的期待,都以最殘暴的現實結束。
他曾以爲的世上唯一對他好的那個人,他卑微的心的第一次心、信任、慕,都結束在那一晚,然後是無盡的折磨與撕打。他埋藏在心底所謂的,他張所謂的人,他年的剛剛萌的心,不過是好夢一場。
醒的不及時,都了噩夢。
季斐茫茫然轉,到遠的超市買了把水果刀,又一步步走回了出租屋。
他想,他怎麼就又回來了呢?
信錯了人,走錯了路。
原來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出租屋的門大開著,這並不是一間豪華的屋子,屋中的黑沙發已經有些暴皮,出裡頭黃的海綿,顧朗茳對於這些其實並不講究,他之所以租這裡,是因爲這裡位置好,附近沒什麼居民,安靜的很,平時他跟他的狐朋狗友在這裡怎樣猖狂都沒人知道。
季斐在門口站了會兒,終於還是走了進去,靠近臥室的時候,他的眼睛猛然睜大,直直看著前方。
顧朗茳反扣了蘇行的手,正在他的服。
季斐整個人呆在那裡,他的開始抖,一種前所未有的絕與悲哀涌上心頭,他突然衝了上去,“顧朗茳,你去死吧!”
水果刀刺腹部,鮮紅的涌出來,三個人都呆了。
下一秒蘇行尖著跳起來,“小斐你幹什麼,你、你......”
季斐的神茫然而安靜,他看看右手上的,看看帶的刀,再看看正在流的人,輕聲道,“你看,顧朗茳,我早告訴過你,我總會殺了你的,你就是不信。”
水果刀哐啷一聲掉到地上,發出尖銳而刺耳的聲音。
巨大的疼痛涌上來,顧朗茳皺著眉,有些痛苦地看看正在流的傷口,又看看季斐,“......他想午睡......他穿了你留下來的睡,我不許......季斐,不是你想的那樣......”
季斐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站在那裡,茫然地睜著一雙眼睛,像個無措的孩子。
他本來就是個孩子,只不過沒多人記得了。
好一會兒,季斐垂著眼,說,“哥,我們走吧。”
蘇行是正牌乖乖仔,尤其這兩年,在他媽的監督下可謂是真正的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此刻一見就給嚇蒙了,下意識的想法就是逃離現場,季斐一說走,他馬上就跳開了。疾走了兩步,又連忙回頭拉上季斐。
季斐任他拉著,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了停,回頭看了眼顧朗茳,顧朗茳也正看著他,眼中是滿滿的心疼。
季斐怔了怔,他想,他怎麼能又看錯了呢?
蘇行拉著季斐一路狂奔,跑了老遠終於停了下來,站在路邊大口大口地氣,眼中還帶著震驚與恐慌。
季斐乖巧地幫他拍背順氣,說,“哥,你難嗎?我去幫你買瓶水吧。”
蘇行驚訝地看著他,“阿、阿斐,你一點都不怕?”
季斐笑了笑,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顯得十分天真可,“這有什麼可怕的。”他說的太自然,好像他常見這種場面,真的一點都不值得怕。
“阿斐......”蘇行不知怎麼的,覺得心裡難的厲害,抓著季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