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
季斐終於還是生了病,燒到了39度,整個人都暈乎乎的,站都站不穩,最後被送到了衛生所打針吊水。季定國見他臉難看的厲害,也就沒讓他到地裡幫忙,只讓他在家裡洗做飯,照顧兩個弟弟。
這幾天他比往日更沉默了,常常做著做著事就發呆,時不時往門口看看,像在等著什麼,可是沒有人來家裡作客。
十天過後,學校終於開始報名,季斐整個人神好了許多。
早上季斐起了個大早,做了早飯後燒水洗了個澡,換了稍微好點的服。那服其實還是他二弟一年前穿過的,不過因爲他個子小,穿起來倒合適。
小弟見他出來,盯著他看了會兒,說,“啊,這是去年二哥不要了的服?二哥還說不好看,很好看啊!”普通的白襯衫黑短,料子不是很好,但穿在季斐上卻說不出的乾淨清爽。
二弟這時候也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說,“前幾天還病懨懨的,一開學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有病吧你。”
王桂香帶著兩個孩子去報名,季斐洗了碗掃完屋子後,自己去縣高中報名。
由於季斐有一段路是走過去的,到縣一中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排起了長隊。季斐正準備排到隊伍最後,他的班主任看到了他,連忙招手,“季斐,你過來!”
季斐走上前去,班主任跟旁邊的老師打了聲招呼,讓旁邊的老師幫忙開一下條子,自己帶著季斐走到了一邊。
“季斐,老師有話跟你說。”
“老師,您說。”季斐眼睛明湛湛的,他在學校的時候心總是比較好,每次看到考試績,他心裡總是格外踏實,彷彿只要努力,一切就都有希。
他的希很多,他希以後可以買間小房子,他希有足夠的服穿,他希可以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不再被人說吃白飯,他還希有張又大又的牀,地上雖然睡習慣了,也沒覺得多難,但大家都有牀睡,他也想有。
“季斐”,班主任頓了頓,臉有些爲難,“學校關於前三十名免學費的政策取消了。”
季斐一震,整個人呆在那裡。
“本來早該告訴你的,可是你家沒有電話,村長家的電話打不通,我本來想親自去一趟,偏巧最近事多,一忙就忘了。不過別急,可以先報名,學費你回去跟你爸媽說,過兩天拿過來也沒關係。”
季斐站在那裡沒吭聲。
“怎麼了?”班主任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小夥,在教師崗位呆的並不久,因此經驗並不富。加之季斐平日比較沉靜,遇到什麼問題一般也不會主跟老師說,平日見他穿的乾乾淨淨,看到老師時都是微笑有禮地打招呼,看不出生活有多不順心,年輕的班主任因此並不太清楚季斐家中的況,更不知道免費政策一取消,對於季斐來說就是再不能讀書了。
“沒事,我知道了,老師。”季斐抿著脣笑了笑,努力藏眼中對於未來的茫然與恐懼。
“哎,這事也是突然發生的,說起來學校現在也頭疼的很,只能說也顧朗茳,敗也顧朗茳。對了,說起來你跟顧朗茳一個鄉的,應該認識他吧?那個前三十名學生免學費的校策就是他爸顧時殷資助的,教師職工宿舍也是因爲有他們家的贊助才能進行翻新維修的。”
縣一中的教師住宿條件一直很差,是舊磚房,由於比較溼,宿舍經常會出現什麼蜈蚣小蟲之類的,曾經市裡分了個名牌師範畢業的優秀大學生來支教,睡著睡著突然在牀頭髮現了只八爪大蜘蛛,嚇得當場就哭了,跟著就申請上調,人家教育局不過晚批了幾天,那教師直接捲鋪蓋去市裡一所著名的私立高中了,教育局爲此還把學校狠狠批評了一頓,說留不住人才,但改建校舍的資金卻一直批不下來。
直到顧時殷送顧朗茳進校,一見教師宿舍,說這個不行呀,得修一修。人校長一聽就高興了,準備日後纏著好好說一說,孰料人家不用你上門去說,第二天就派人來談了,跟著就資進行翻新維修,直把校長跟各個教師喜得喲。也因此平日見著顧朗茳,各個老師不僅不恨,還帶著點恩心理,心想,不就是遲到早退外加偶爾打個小架嗎?哪個十五六歲的年不鬧脾氣?哪個十五六歲的年不叛逆?對孩子要寬容,尤其是爲教師,更要有寬廣的懷。
“沒想到這個暑假出了意外,顧朗茳跟人打架了。你說這小子也真是,打架也不挑挑地,聽說單槍匹馬去火車站挑釁那羣混混,直接被捅了兩刀,現在還躺在市醫院裡沒醒了。他爸氣急了,不僅火車站那幾個混混被整得很慘,連帶著學校也被牽怒了,說是管教無方,一氣之下把對學校所有的資助都撤了,免費生名額自然就沒有了。這不藍球場纔剛開了頭嗎,學校連地方都圈出來了,說不幹就不幹了”,猛然見季斐臉難看,年輕的班主任愣了愣,隨即想到他平日連架都不跟人吵,想必是嚇著了,連忙說,“你別怕,這也是因爲他自己主去挑釁別人,像我們季斐這樣的乖學生,是絕對沒有人會對你手的。再說學校裡有老師了,真有人欺負你,你只管跟老師說。”
季斐的臉有些白,好半天才嗯了一聲,問,“老師,那幾個刺顧朗茳的混混......怎麼樣了?”
“那自然是”,班主任想了想,臉微微變了變,“自然是被繩之於法了。”
想起那天聽到教導主任說的話,年輕的班主任都覺得背後冒冷汗,他自然不敢跟季斐說詳細形。這次顧時殷是真的下了狠手,小混混直接被打的半死,腹部給捅了兩刀,偏偏拿著分寸,小命去了半條,就是死不了。顧時殷讓人送小混混進醫院,在醫院裡又又補的,麻藥都不讓人打,直疼的小混混差點沒丟了小命。剛好一點,又讓人截出來打個半死,又是狠狠一刀捅進去,然後送進醫院救治,麻藥不讓打。將養了幾天就扔進派出所,本來是個未年人,不能判刑,顧時殷愣是找人改了人家份證,送人進了監獄,招呼都打好了,裡頭自然有人修理,還特意囑咐只準把人整個半死,不準要人命,那意思,分明是人想死都不。
班主任嘆口氣,“顧家這樣的人,也不知道怎麼會住到榆一個小鄉鎮去。季斐,你跟顧朗茳一個鄉的,嗎?以後......沒事的話,還是離他遠點吧。”
季斐敏地猜測到了什麼,點了點頭,他知道,那個傷顧朗茳的小混混只怕不是被簡單的繩之於法。可是自己刺顧朗茳的那一刀了?顧時殷肯這麼放過他?還有......
那時候顧朗茳才被自己捅了一刀,怎麼說也要去醫院休息個十天半個月,又是被人捅這樣大的事,一定早有人通知了顧時殷,依顧時殷對顧朗茳的重視程度,只怕恨不得派一圈保鏢二十四小時守著顧朗茳,怎麼可能讓顧朗茳再去火車站被人刺?
“季斐”,班主任拍了拍季斐的肩,還是這樣的乖學生看著舒服,顧朗茳那種,只怕他班主任現在還寢食難安,擔憂遭池魚之殃吧,“免費政策突然取消要你們自己出錢,只怕你爸媽心裡不痛快,會對學校有意見,你回去後要好好跟他們說,知道嗎?”
季斐點了點頭。
“有什麼困難的話要告訴老師,知道嗎?”
季斐又點了點頭,神有些恍惚。
老師笑了,“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話太了。好了,現在先跟老師去領課本吧。”
“老師,我先不領課本了。”
“嗯?也行,那你先回去跟家裡人說一聲吧,反正明天也可以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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