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十一月， N城這年的秋日就這麼安靜地過去了， 道路兩旁的落葉樹已經完全禿。氣溫驟降， 空氣干燥又冰冷，四季之中最難捱的季節到了。

距離張蔓重生，已經過了三個多月。

十二月初的月考， 鄭重了很多。這次包括之后幾次考試的理績非常重要，班主任會在里面選拔高二參加理競賽的學生。

張蔓心里計算得清楚， 李惟已經給補了三個多月的課了， 比之前有很大進步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所以基本放開了寫，除了最后一道復雜一些的大題依舊空著， 其他的都做了個七七八八。

果然，績出來以后又在班里小小轟了一把，一個剛學的時候還不及格的人，滿分一百二的理試卷竟然考了一百出頭， 連班主任劉志君也對重視起來，主去了辦公室，當面表揚、鼓勵。

張蔓從辦公室回來，喜滋滋地把理試卷放到年的桌上， 雙手捧著腮， 兩只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想得到他的表揚。

年結果卷子， 看了幾眼失分的地方，好看的眉頭輕輕皺起。

“最后一題， 上次補課的時候做過類似的，而且你做對了。”

張蔓扯過試卷看了一眼，還真是上次做過的題。

糟糕，考試的時候完全沒注意最后一題是什麼題目，以為肯定是個很復雜的難題，所以直接就空著了。

腦子飛快轉了轉，訕笑了一下，強行解釋：“我還是不練，我當時也覺得這個題目很眼，就是沒想起來怎麼做。”

年點點頭不再為難。

張蔓轉移話題：“李惟，你之后是不是要參加理競賽。你覺得我學得怎麼樣？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最近覺得理好像好玩的。”

年這才認真地看了一眼，像是在評估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張蔓立馬坐端正，規規矩矩地兩手疊，一副很誠懇的樣子：“我說真的，你看吧，我的總績在咱們班里就是吊車尾，如果參加高考頂多就是一個一本，如果學競賽說不定還有機會。”

年聞言輕聲說道：“會很累。”

“我不怕，下次去你家，你教我做競賽題吧？我都查過了，高中競賽范圍有大學力學、電磁學和熱學，我們從大學力學開始好嗎？”

年沉思了一會兒，可能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半晌點點頭：“好。”

。……

這天回到家，張蔓發現張慧芳又沒在家，桌上放了給做的夜宵，了紙條讓早點睡。

最近晚歸的次數越來越多。

張蔓心里有了懷疑，不會是已經認識鄭執了吧？

心里一慌，又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邊坐下吃夜宵，一邊仔仔細細想著前世的一些時間點。

還記得，前世張慧芳第一次把鄭執帶回家是在來年的一月份，一個下著大雪的冬天。那時已經和李惟鬧掰了，整天郁郁寡歡，學習上也提不起興趣，對張慧芳的各種行為舉止也沒心思關心。

但為什麼那天有印象呢？

鄭執來的時候拎了很多東西到家里來，還給張蔓買了一個新手機。

張蔓記得，他個子很高，長相在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里格外儒雅英俊。兩人剛進門的時候渾都是雪，鄭執顧不上自己，先抬手仔仔細細地拍落張慧芳頭上和肩膀的雪，作很溫。

那個作，讓張蔓在心里無形地認可了他，當時覺得，一個這麼溫的人，至是個好人。

但沒料到，是他的長相太有欺騙，不僅騙過了張慧芳，也騙過了。而且那個男人真的很會裝樣子，一副文質彬彬充滿紳士風度的模樣，其實骨子里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垃圾。

。……

也就是說，現在是十二月份，張慧芳很有可能已經認識鄭執了，或許是在發展的初階段。

張蔓的指甲狠狠摳著手心，看來這段時間得注意了，怎麼也得把他倆拆散。

這天晚上張慧芳到了十一點才回來，臉微醺，了長靴往里走，進門的時候還愉悅地哼著小曲。張蔓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等一進門就仔細地觀察的神。

看來八九不離十了，張慧芳臉上洋溢著的那種快樂和溫騙不了人，前世帶鄭執回家的時候，臉上就是這種表。

“張蔓？你怎麼還沒睡？”

了大掛在門后，著脖子看了一眼餐桌。

“夜宵吃完了？乖，明天還要早起上課，快睡吧。”

心很好，連帶著對著語氣也輕了不。

張慧芳招手把趕進房間，自己又小聲打起了電話，聲音細細的。

。……

第二天，張蔓去學校的時候和李惟說，自己周六可能有別的事，不能去他家補課，讓他別等。

年停下手中的筆，聲音有點遲疑：“……又生病了？”

他的敏銳邏輯和似乎不能共存。

張蔓被他逗笑了，樂得不行：“哪有人預約生病的？我真的有事，家里的事。”

年點點頭，不再過問。

——

周六，張蔓在家等了一個白天都沒見張慧芳出門，不免有點疑。

但想一想，約會大多都是在晚上，又耐著子等到晚上。

大概七點多，張蔓先和張慧芳說了自己要和陳菲兒去逛街，下樓去了家門口的一家咖啡廳。

點了一杯拿鐵，戴著個鴨舌帽坐在窗邊的卡座上。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正好對著們家單元門口，可以清楚地看到戶主們進進出出。

果然，大概半個多小時以后，張慧芳出門了。畫著很濃的煙熏妝，打扮得相當致用心。一筆的黑呢大，系著同腰帶，利落灑。下擺出里頭駝的魚尾，腳下還踩著平常不太會穿的十厘米高跟鞋。

——在一眾羽絨服、大棉襖的冬天，看起來實在是窈窕多姿。

一邊走，一邊給什麼人打著電話，好像是在說約在哪見面。

張蔓見狀，走出咖啡廳跟在后面，看到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張蔓立馬坐上后一輛。

“師傅，麻煩跟一下前面那輛車。”

等到了地方，張蔓才知道，張慧芳竟然是到了N城的一家酒吧，不是那種文藝酒吧，而是正兒八經的蹦迪夜店。遠遠地看到張慧芳在門口挽了一個男人的胳膊，走進了酒吧。

張蔓心里一沉。

雖然看不清臉，但高、背影還有那個裝模做樣的走路姿勢永遠都忘不了，肯定是鄭執。

跟著往里走，卻被門口的保安攔住了。

“小姑娘，請出示份證，未年人不能進去。”

未年人不能進酒吧？還真不清楚，前世當高中老師的時候還去酒吧里抓過一些翹課去蹦迪的學生。

但不管張蔓怎麼說，保安就是不給進，只好作罷。

N城的初冬很冷，倒不是氣溫有多低，而是風大，干冰冷的海風刮得臉頰生疼。

海邊城市都是這樣，晝夜溫差很大，晚上刮起海風來誰都扛不住。

站在門口吹了會兒風，張蔓還是不甘心，現在才八點，酒吧人還不多，坐在后門的臺階上，想等一會兒人多了趁混進去。

。……

李惟坐在書房，看完廣相第四節的最后一頁，站起去餐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從來沒有燒水的習慣，就算是冬天，也一向是買了純凈水放在冰箱里。打開冰箱門的瞬間，寒意涌出來，讓他打了個哆嗦。

他忽然覺得家里很空。

今天一整天都不在，他就在家自己一個人待了一天，竟然有點不習慣。

自從每周準時到他家補課、給他做飯開始，他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一個人在家待這麼長時間了。

而且，今天沒給他發短信。

他把手機調了震，放在睡口的口袋里，但一整天都毫無靜。

年拿出一瓶水，擰開瓶蓋，修長的手指握著瓶，仰頭灌了一口水。

他覺得，有必要問問，明天來不來。

張蔓正坐在門口等得瑟瑟發抖，忽然接到了李惟的電話。

想問他什麼事，但酒吧門口信號不太好，手機里傳來清晰的電流聲，站起來，走得稍微遠了一點。

年聽到那邊有很嘈雜的汽車鳴笛聲，還有熙熙攘攘的人聲，在外面。他皺了皺眉，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八點多了。

腦海里突然想到之前被人堵在小巷的拐角，他的心臟在那一瞬間驟然繃，整個人從位子上站起來，焦躁地往前走了兩步，聲音更低了：“張蔓，你在哪？”

張蔓的手從袖子里出來拿著手機，一會兒就被凍得通紅，表皮的接著冷空氣，像是有細的小針在扎著：“我在外面，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