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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門之下》 第十七章

棲遲在樓梯上站著還未跟著又有人進了門。

是羅小義,一進門他就道:“嫂嫂,千萬不要誤會。”

他剛才看見他三哥走的,還以為他們夫妻是吵了架,又心知他三哥不喜多言,特地過來解釋的。

棲遲雙手收在袖中,也不說話,只聽他說。

羅小義道:“那子是皋蘭都督當初送來作陪的,也不能說是壞心,討好三哥的罷了。今年已發話給他說要帶嫂嫂來了,料想他不敢做這種事,想必是那子來慣了又自己過來了,反正不是三哥自己找的。何況三哥對那子似不大中意,我日日與三哥在一,就沒見那子進過他房的。”

他覺得話說到這份上,已是很明白了。

說一千道一萬,他三哥沒過那子,還不夠嗎?

然而眼前的棲遲依舊只是站著,不發一言。

他有些急了,嗓子里干咳兩聲,尷尬地低聲音:“嫂嫂要如何才能信三哥,他渾上下的錢都投軍中去了,哪有閑錢養人啊。”

若非出于無奈,是不真不想這麼說。

這也太他三哥沒面了。

棲遲抬袖遮了下,否則便要忍不住笑了,而后才說:“所以他無閑錢,于我倒是好事一樁了。”

羅小義笑得更尷尬:“正是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總覺得他三哥失了臉面。

畢竟也是個位高權重的大都護,別的權貴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

他三哥是個特例,本就是軍營里爬滾打出來的,忍心定都沒話說,沒那等花天酒地的習,又逢上北地如此境況,真是權貴里過得最慘淡的一個了。

棲遲看他臉,便知他也是無奈才說了這番出來,不難為他了,點了點頭說:“我心中有數,你放心好了。”

羅小義松口氣:“我想著嫂嫂與三哥還不知道有沒有揭過那錢的事,可別又鬧僵了,既然嫂嫂這麼說,那我便放心了。”

說完才又出去,到門口還回頭看一眼,確定無事才走了。

棲遲目送他出去,轉踏上樓梯。

直到閣上,在層欄邊站定了,往下出去。

見了伏廷遠去的影。

男人軍服,收束出寬肩窄腰的一個背影,如勁松。

看著,想著羅小義說的話。

其實早已猜到了。

他一個大都護,真與那子有了什麼,直接收府中就好了,又有誰能說什麼。

他卻沒收。

如他這般的男人,若那麼容易就能攀附上,那倒也不用如此費勁了。

手指拎起來,隔空點住他的背影,輕輕的,圈了一下。

似是將他徹底圈牢了。

邊不有了笑。

“家主。”

后,新和秋霜到了。

棲遲回神,斂了笑,收回手,說:“走吧,去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子。”

一路而去,約的樂聲越來越近。

和秋霜當先而行,至房間門口,一左一右,打起了門簾。

原本三三兩兩的樂聲頓時一停。

棲遲提邁步而,抬眼看見一個子跪坐在案席上,發綰斜髻,羅,臉上敷得雪白,一雙細細的眉眼,頗有風

又看到前,那里擺著一架首箜篌。

正要開口亮出家主份,不想卻搶了先。

膝行兩步,下拜:“一定是三哥的夫人到了,賤妾杜心奴,問夫人萬安。”

和秋霜聞言都冷了臉,竟有臉大都護三哥,幾乎同時去看家主。

棲遲卻神自若,一句話便看得出這子的心思。

是想氣惱罷了。

按照羅小義的說法,這稱呼無非也是從羅小義那里聽來的。

這個杜心奴的,竟是個聰明人。

朝秋霜招一下手,喚過來低語了幾句。

秋霜聽完,快步出去了。

棲遲這才走去案席上,斂而坐。

杜心奴便退讓到下方去了,萬分恭謹的模樣,人挑不出一錯來。

也不想挑什麼錯,輕輕掃了眼那架首箜篌,開口說:“聽說你通箜篌,可能為我彈奏一曲?”

杜心奴一怔,抬了頭,這才看清這位大都護夫人。

案席上的罩猩紅披風,烏發云鬢,白勝雪,下頜微尖,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眸。

出乎意料,竟然是個貌的。

一個外人,并不知,只是見以往那位大都護每次都是孤而至,便猜測他一定是對原配夫人不滿意。

可眼下看,這等容貌,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再轉念想,方才一激,本是想惹這位夫人怒,好博一個恭順的名聲,或許能大都護憐憫,收在側。

偏偏眼前這位夫人沒怒。

不僅沒怒,還神態平和,端坐著,似是真想聽曲的模樣。

杜心奴一時琢磨不,只好臉上堆出笑來,答:“賤妾唯此一道能拿得出手,夫人既然想聽,自然遵從。”

說罷膝行至首箜篌旁,雙臂抬起,輕輕弄。

樂聲傾瀉,潺潺不斷。

時而綿綿,時而錚錚,空靈飄然,若山間回風。

棲遲只聽了個開頭便覺此技藝湛。

漫長的一曲。

直到快結束時,秋霜返回了。

后面還跟著兩個仆從,各抬一只箱子進來,放下后便垂手退了出去。

杜心奴手著箜篌,眼已瞄到那兩只箱子。

又瞄一眼案席上端坐的人,心中揣測著的用意,手一劃,收了尾。

棲遲點頭,說:“賞。”

秋霜掀開只箱子,從里面取了一匹紅綃出來,放在箜篌旁。

杜心奴心中詫異,才知道這箱子里裝的竟是這等昂貴的輕薄綢。

轉了轉眼珠,問:“夫人這是做什麼?”

竟會賞

險些要懷疑這位夫人是不是忘了是來與爭寵的了。

棲遲淡笑:“你有此技藝,當得此賞,拿著便是。”

這是真心之言,縱然為縣主,也很聽到這樣彩的箜篌曲。

只說此的造詣,確實是心悅誠服的。

此行輕裝簡從,所帶多是飛錢,這些還是剛才秋霜去名下最近的綢莊里取來的。

杜心奴良久無聲。

已發現,這位夫人與所想一點也不同。

棲遲見盯著自己不說話,便知在想什麼。

也不多言,只說:“可還有拿手的,盡管彈出來吧。”

一旁新和秋霜相視無言。

家主這是怎麼了?

這可是明著來攀搭大都護的人,什麼也不做也就罷了,竟還打賞,仿佛就是來聽聽曲的。

伏廷再回到頂閣里時,遠遠就聽到一陣悠揚樂聲。

他立在樓梯前,停住。

想起了之前站在這里的人。

又想到那一句“這是你說的”,不角一抿。

心說仿佛怕他會反悔一樣。

一個他自己毫無印象的人,可能連話都沒說過,既然已經給了還有什麼好信不過的。

想到此,他抬眼上

那樂聲還沒停。

沒有其他靜,聽不出那人到底在干什麼。

他抓著擺往腰后一掖,步上樓。

房間憑欄,一扇開闊的窗。

雕花窗欞的上方有一窗紙裂了,尚未來得及補上,了一個缺口。

伏廷高,站在那里,兩眼正好能過缺口。

滿是箜篌聲。

他的目落在案席上,看著那個人。

微微斜倚在那里,邊帶笑,眼睛看著彈箜篌的子,只專心聽著樂曲。

又看到那箜篌的腳邊,已經堆了一摞的紅綃。

他倚著墻,抱起雙臂,眼盯著室

心說這就是置之法?

……

又是一曲停了。

棲遲再度開口:“賞。”

秋霜已記不清是第幾次將紅綃放去那子的箜篌旁了。

杜心奴垂下雙臂:“夫人厚賞,我再無可彈的了。”

其實是被驚住了。

這樣昂貴的薄綢,在這位夫人眼里卻好像本不值錢,起先是賞一匹,而后是兩匹,三匹……

眼下那兩箱都快全的了。

大約不說停,還會源源不斷地賞。

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不知究竟是何用意,已心生忌憚了。

棲遲自案席上坐正,嘆一聲:“可惜,既然如此,那只能說些別的了。”

話說完,便見眼前的杜心奴跪端正了,頭低著,后頸至肩都拉了一般。

心中好笑,是嚇著人家了不

其實已很收斂了,是因為對此只有一面之緣,尚不知對方心如何,倘若是個財的,見出手太闊綽,誤以為大都護府無比富裕,反而會愈發的纏上來。

但聽到現在,卻又覺得能沉心琢磨出如此湛樂技的人,必定也是有些心的。

問:“你一年所得樂資幾何?”

杜心奴一時沒答。

是在想該如何回答。

棲遲沒等答案就又開了口:“不論你所得幾何,說個數,我給你十倍,你領錢而去,可自行安排此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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