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瀝瀝的下,儼然是秋了。
熙晨起乏,懶懶的,沒什麼神。靠窗而坐,安靜凝視著窗外的這場秋雨,若有所思。
丫鬟丁香拿了件披風過來披在熙上,見主子面有愁緒,再不似之前那般活潑明又笑了,心疼卻也無奈,只能說:“姑娘,天寒了,小心著涼。”
熙回過神來,看了一眼丁香,笑了笑。而后,自己也把披風往肩上攏了攏。
順手拍了拍一旁,熙招呼丁香:“坐下來吧,我們一塊兒說說話。”
丁香猶豫,想著這國公府森嚴的規矩,一時未敢。
還是熙說:“公府規矩是大,但我們這里鮮有人來。這又是在我屋子里,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
之后,丁香才應了聲“是”,然后安靜坐在主子旁。就像從前還在家的時候一樣,姑娘一有什麼心事了,就喜歡拉著挨坐在旁,然后把心里話都說給聽。
姑娘自小得寵,在家盡百般疼,子養得活潑明,從不知煩愁為何。可從什麼時候開始,姑娘臉上的笑一點點沒有了,子也熬得平靜安寧許多,上漸不再見從前的影子。
熙又把目投向了窗外,看著那如珠簾般的雨幕。突然問丁香:“我們隨世子府,是不是有一年之久了?”
丁香回了神,忙回說:“再有些日子,便滿一年了。”
如今是八月末,剛剛秋,們是去歲的九月秋時跟著魏珩抵達魏國公府的。熙還記得,當初離開吉安縣時還是春末,路上水路加陸路,總共趕了有幾個月。
魏珩騎馬,單獨先回了京城。不會騎馬,又是弱質流,魏珩便留了幾個人在邊,陪一起慢慢從吉安縣到京城。
其實也才過去一年,日子不是很久。但對熙來說,這一年要比往年的任何一年都過得慢。
被圈在這一小方天地中,每日都對他翹首以盼。他若來了,高興,他若不來,就會像夫石一樣,倚在門邊或窗前,著他來。
一年前,從沒有想過,跟著他回家后,過的會是這樣難挨且一眼就能到盡頭的日子。
當時,不論是舅舅舅母,還是衛家的伯娘,都有勸三思。可當時一顆心都撲在了魏珩上,本沒有理智去多想別的。
當時滿腦子都是,只想與他朝夕相伴,長相廝守。
哪怕知道前途艱難,也無所畏懼。總覺得,只要能呆在他邊,每日能看到他,就心滿意足了。
可人都是貪心的,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就不再滿足只是呆在他邊,只是隔幾日能見他一面,看他幾眼。心急之下,便做了糊涂事。也正是這件糊涂事,不但害了桂姨,也這輩子都再無第二條路可選。
本來是有兩條路可以走的,不是非得一輩子框死在這里。
丁香見姑娘不說話,就知道定是又想到了那件事。姑娘心里一直都有個疙瘩在,覺得自己對不起桂媽媽。可事已經過去了,姑娘只有往前看才能把日子過好。
過去的那些事,多思無益。
所以丁香便盡力分散注意,撿了些好的說:“世子爺昨夜一整夜都歇在了這里,直到今兒一早才離開。離開前還特意代了奴婢們,說是天涼了,讓奴婢們好好侍奉。”
“姑娘,世子爺其實只是瞧著清冷些,好像并不關心姑娘一樣。其實,他心里還是有姑娘的。”
可熙并沒因為丁香的這句話而多高興,只是笑了笑,淡淡說:“我明白。”
知道魏珩待尚可,甚至整個國公府的人,也不曾有誰刻意刁難過。雖還不是魏珩正經的妾室,但因已經有了夫妾之實,府上老夫人便做了主,讓有和陳姨娘一樣的待遇。
的一應吃穿用度,都是和國公爺的寵妾陳姨娘一樣的。
大戶人家,皇親國戚,權貴府第……他們倒不至于屈尊降貴來為難這樣一個小人。只是……便是如此,這種一眼便能到盡頭的日子,熙還是有些而生畏了。
最主要的是,縱使盡了渾解數,得來的也只不過是魏珩近乎施舍的幾分憐憫。從他上,沒看到對的一意。
如今主母尚未進門,他也沒有別的通房妾室,尚能忍。可若是來日主母進了門,日日瞧著他們夫妻恩纏綿,想怕是會不了的。
其實到如今,才算是真正明白了當初衛家伯娘和舅母勸的那份心意。
們年長,自然看得多,知道選的是一條需要賭上一輩子的路。
只可惜那時候太過年輕了,不諳世事之復雜,又只一心都是魏珩,便怎麼也沒把們的勸聽進去。
如今,倒是有些后悔了。
該早點清醒過來的,該早些知道,像魏珩這樣的天之驕子,就本不是可以高攀得上的。
更遑論,要做他的妻,甚至是要得他的心。
曾天真的以為,他們拜過堂喝過合巹酒,也走過三六聘,是他正正經經迎娶過門的。哪怕份懸殊,可只要能日日伴他左右,他總會被,總會看到的好的。
可如今想來,到底是太過想當然了。不說他的親事不由他一人做主,便是由他做主,他也斷然不會有毫娶為妻的念頭。
他是最重規矩之人,娶妻,自然是要門當戶對的。
而憑的份,能給他做妾,儼然算是高攀了。
“丁香,你說,若我們現在收拾包袱回吉安縣,還來得及嗎?”熙突然這樣問。
丁香驚了一下,然后忙道:“姑娘忘了嗎?您為了跟著世子爺進京,已經變賣了家中產業。何況,當時衛家認錯子一事也掀起了不小的風波,您跟來京城,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如今再回去,怕是來不及了。”
悄悄瞄了一眼,丁香打量著主子神繼續說:“而且,如今您和世子爺那樣……就是您想走,世子爺那里,怕也未必肯的。就算世子爺肯,國公府也未必肯。”
魏家是何等的尊貴,為顧面,他們又怎麼會讓一個早已委于家中兒郎的子離開魏家。若傳揚出去,有心之人知道了,魏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反正來京一年,丁香是看明白了,這京城有京城的規矩,不是吉安那個小地方可以比的。
在這里,或許人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權威,和家族的臉面。
丁香看懂的,熙自然也看得懂。所以,又展一笑,寬丁香道:“我嚇唬你的呢,瞧把你嚇的。”又說,“正如你說的,世子爺待我不錯。我相信,日久生,他遲早會對我更好的。”
“姑娘能這麼想,那奴婢就放心了。”
熙不想想這些不開心的了,催促道:“我了,去給我弄點吃的來。”不說還不覺得,一說,熙突然覺得自己是真的腸轆轆。
丁香含笑起:“是,奴婢這就去。”
只是丁香走后,熙臉上的笑又收了些。
從窗邊離開,挪坐去了梳妝鏡前。銅鏡中的子黛眉櫻,一張面賽似桃瓣,艷滴。熙對著銅鏡笑,鏡子里的子也對著笑,烏泱泱的一雙眼睛傳神得很,笑起來顧盼生輝,姿態迷人。
熙從小就是人坯子,尤其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笑起來最能勾人心魄。
當年桂姨和說,小姐日后只能在得遇心儀之人時才能笑。若是沒相中的男子,那就別對人家笑了。
那時候雖不太懂,但卻是牢牢的把桂姨的話記在了心中。
所以遇到魏珩后,最常做的事就是沖他笑。
丁香端了吃的來,熙吃了半碗粥并幾塊點心。沒一會兒,便有嬤嬤端了湯藥過來了。
這不是頭一回,所以熙很平靜的就喝下。
府上的規矩都懂,魏珩的正妻還沒進門,是不能先一步懷有孕的。
但凡是藥都有幾分毒,自然也怕。不過,所幸魏珩素日里忙,且他也不是貪婪的子……自從二人有了之親后,他總共也沒歇在這里幾回。
而且他親事已定,要不了多久正妻就要進門。到時候,自然就不必再喝這些。
送走嬤嬤后,熙便安安靜靜靠坐在炕上做些手工活。這一年來,無所事事,百無聊賴之下,便開始認真做起了這些手工。
對來說,做這些手工活,是最能讓平心靜氣的。
桂姨曾說過極有天賦,只是子焦躁,總靜不下心來。若是哪日能靜心去做這些,那麼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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