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見琛這麼一提醒,裴冬宜才真的從睡夢里清醒過來。
猛地睜開眼,先是覺得自己的頭頂頂著一堵墻,但又沒有墻那麼堅,然后才反應過來,這是溫見琛的背。
原來不知道怎麼回事,睡著睡著竟從床的另一邊滾到了這一邊,撞上一直側睡著的溫見琛的背,然后用頭抵著,整個人往被子里鉆,蝦米一樣蜷著,還抱住了他的胳膊,姿勢別扭得很。
裴冬宜一愣,隨即立刻撒手往旁邊挪開,先是張口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睡覺居然這麼不老實,跑去占別人便宜。
又一想,不對,以前都一個人睡的,也沒法知道自己睡著了老不老實啊!
于是回過神,漲紅了臉,吭哧吭哧地道歉。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要不然還是讓人送張沙發過來吧,應該放得下的。”
滿臉都是懊悔又哭無淚的神,在床頭燈昏暗的燈下顯得可憐的。
溫見琛忍不住心一,翻坐起來,嘆口氣溫聲嗔怪道:“你傻呀,這是錄節目,白天攝像機都開著的,到時候怎麼跟觀眾代?”
“要是理不好,不僅我們要被說貌合神離,還會被質疑裴氏和溫氏是不是面和心不和,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柄被對方拿住了,所以在做易,風言風語就像蒼蠅,一只還沒關系,一群就有害了。”
裴冬宜聽了泄氣不已,“我知道啊,可是……”
可是好怕啊,萬一哪天睡著做了夢,然后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那可如何是好?
溫見琛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勸習慣就好,然后起要去換服,“我有病人出事了,得回單位一趟。”
裴冬宜也連忙跟著起來,摁亮了臥室的大燈,“你剛才說了,就是……你病人怎麼了,不好了嗎?”
溫見琛拉開柜,從里面出一套服來,一面往浴室走,一面應道:“有個病人可能是接不了自己重病的結果,鬧自殺。”
常人突然得知自己病重,心理上的反應,從一開始的否認覺得自己不可能這麼倒霉,到最后接自己生病的事實,中間要經過四五次心理變化,過程非常曲折,一不小心就會發生不可挽回的事。
溫見琛覺得自己這個病人鬧著要自殺,應該也是沒辦法面對自己的疾病,以及生病后想象得到的慘淡未來。
這未來可是尿毒癥啊,除非走大運能等到換腎,有□□還不算,還得有錢做手,換完腎以后還得能扛過排斥反應……
他嘆口氣,進了浴室換服,裴冬宜卻聽愣了,呆呆地坐在床上,喃喃道:“……自、自殺?”
愣了一會兒,聽見浴室門被打開的聲音,回過神來,被子一掀跟著下地,要去送他。
接著就想起,“得跟節目組說一聲吧?”
溫見琛彎腰在屜里找領帶的作一頓,點點頭,“是要說一下,我都忘了。”
“我給孟導打電話。”裴冬宜忙去拿自己的手機。
孟導是被裴冬宜的電話吵醒的。
他覺得有點驚訝,問道:“裴老師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難道跟溫醫生吵架了?還是不滿意住宿條件,準備出去住酒店?
別說,他還真聽同行吐槽過,說有的藝人去錄扶貧節目,當著鏡頭各種悲天憫人,把要幫助當地村民的好話說得天花墜,等鏡頭一關,就嫌棄村里住得不夠干凈,是讓經紀人去跟導演組通,然后去住酒店的。
他剛在心里猜測了幾句,就聽裴冬宜道:“溫、溫見琛單位有急事,要回去理一下,我想問問您,跟拍攝像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啊?”
孟導頓時一愣,下意識又問了句:“溫醫生的病人怎麼了?”
那頭的裴冬宜沉默了一下,“……有點不太好。”
不知道該不該說病人鬧著要自殺,畢竟這種橋段不知道能不能過審,人家病人也未必愿意出鏡,這又是病人私,于是只好含糊過去。
孟導就以為是病人重病發作要搶救之類的,急診科嘛,重病人很多的。
他立刻就起來,去敲溫見琛跟拍攝像的房門,喊人家起來,“快點收拾一下,溫醫生馬上就要走了。”
跟拍攝像聽說溫見琛這會兒要回醫院,一看時間凌晨三點,頓時就麻了。
好家伙,拍個綜藝而已,居然遇到嘉賓深更半夜還要去加班這種事!
是不是多有點離譜啊?!!
他剛認命地應了聲好,孟導就已經不見了,他匆匆去監控室,湊到監控屏幕前一看,溫見琛和裴冬宜剛好出房門。
裴冬宜順手按亮了一樓客廳的燈,跟著溫見琛往樓下走,拖鞋踩在樓梯上啪嗒啪嗒響。
“你一會兒不回來了吧?”
“不回了,到天亮都未必能理好這事兒,來不及。”溫見琛一邊下樓一邊系領帶,走路飛快,“你快回去睡了,深更半夜的,你空調溫度調高一點,小心著涼,要是不習慣,就讓裴鴛鴦上去陪你。”
裴冬宜連忙點點頭,知道他這是習慣的關心,因為他對家里每個人都這態度。
便也關切道:“你開車慢一點,雖然這會兒路上也沒什麼人,但安全很重要。”
溫見琛嗯了聲,揮揮手,就直接去開車了。
興許是剛換了新環境大家都睡得不太踏實,樓下的靜傳到樓上,大家不約而同地醒了。
先開門出來看況的,是住在裴冬宜和溫見琛隔壁的寧濤兩口子。
別墅是復式客廳,譚夏站在二樓的房門口扶著欄桿往下看,問道:“冬宜,發生什麼事了?”
裴冬宜剛送了溫見琛出去,聞言回頭應道:“他病人有點不好,要回去理一下。”
說著把一樓客廳的燈給關了往樓上走。
樓梯有聲控燈,裴冬宜剛上到二樓,就被譚夏拉住,“真的沒事吧?”
裴冬宜搖搖頭,剛要說話,就見紀苓薇和張栩寧也從三樓下來了,幾個人站在樓梯上就堵住。
裴冬宜想了想,低頭在手機備忘錄上寫了一句話:“他的病人鬧自殺,大家先別說。”
然后扭轉手機,遞到他們眼前,還用手擋了一下,警惕地看一眼攝像頭。
看監控的孟導心塞塞:“……”人與人之間就是缺乏信任!
看清手機屏幕上那行字的幾個人同時愣了,震驚地看著,連紀苓薇這樣的娛樂圈老江湖都萬萬沒想到,錄個節目,還能遇到嘉賓的工作對象鬧自殺需要去調解的。
大概這就只要活得夠久,就什麼都能見到吧。
寧濤眉頭一皺,“阿琛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裴冬宜一愣,“是對方接不了事實才那什麼的,他只是去調解,去勸一下,他能有什麼麻煩?”
哪個醫生沒到過這種事,裴冬宜還記得他們婚后第一次一起回溫莊園,他就在車上一直打電話,起因是前一天有個自殺后送院的患者不聽話跑了出去,值班的護士和醫生都找不到人,第二天對方自己又回來了,溜上住院部頂樓,想從窗口跳下去,幸好被過路的醫生看到,趕拉了回來。
溫見琛那天一路上都在跟對方家屬通,苦口婆心地勸對方帶病人去看心理醫生,后來急了,他的語氣越來越兇,再后來他終于擺爛,跟人家說如果再這樣你們就簽字出院,我們這里沒這麼多人手幫你們時時刻刻看著他。
這次可能也會這麼麻煩吧,嘆口氣心想。
“哎呀,都快三點半了,大家快去睡吧,真不好意思這個時候還把你們吵醒。”
回過神來,看了眼時間,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大家道歉。
大家當然說不要,互道晚安之后各回各屋,別墅里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紀苓薇回去之后肖樺也醒了,問發生了什麼事。
紀苓薇小聲跟他說:“溫醫生單位有事,出門去了。”
肖樺拿過手機看了眼,“……深更半夜去上班,這麼慘?”
紀苓薇噎了一下,聲音更小了,“他的病人鬧自殺,他是主治醫生,不就該回去理一下麼。”
肖樺頓時震驚地看著,啊這……
“深更半夜去工作很正常,像你以前通告忙的時候,張栩寧要拍戲的時候,這不是常有的麼?”紀苓薇說了一句,拍拍他胳膊,讓他挪過去一點。
肖樺無語道:“我們那都是正常工作,只是累一點,溫醫生這個……一個不小心要出人命的。”
可不就是麼,溫見琛路上又接到同事的電話,問他到哪里了,患者家屬也鬧起來了。
溫見琛開車,手機放了免提,背景音心里一道凄厲的聲在嘶吼:“那你就去死!醫生呢,我要見醫生,我給你辦出院手續,你回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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