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是懂帝王的。

業有專攻，姜嫻聽的話，向宮要來筆墨紙張。

宮勸道：“皇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過來了，再好的墨也免不了味道，小主不怕沖撞了皇上嗎？歷來小主在偏殿等候都沒尋事的，皇上顧念著小主會，已是莫大恩寵。”

說再多，姜嫻都自過濾四個字：

不想背鍋。

骨子里浸潤了寵妃的恣意，姜嫻掃過去一眼，道：“不過是要些筆墨紙張，就推三阻四的，誤了貴妃娘娘的事，你擔當得起嗎？”

怎麼又跟貴妃扯上關系了？

宮聽著有點迷糊，但小主不聽勸，又不能如何，幸好乾坤宮是最不差文房四寶的地方，很快就為張羅了來。姜嫻綰起青，又攤開紙張開始書寫。

寫的，便是貴妃罰抄的《誡》。

《誡》全文一千六百字，對應試教育贏家來說，要將它默背下來太輕松了。

姜嫻提筆就開始默寫，不料腦海里的心音又喝住：

【這樣不，你要遣人去把《誡》找過來……依你的記憶看，《誡》是本勸子恪守婦道，清閑貞靜，守婦德婦言婦容的書本吧！你就把它放在案上抄，大王來到的時候，將它拙劣地往懷里藏，記住，要拙劣，作切忌太利索了！】

《誡》在東漢時期由班昭所寫，商朝禍水看都沒看過，只不過并非獨立的，完整的妲己，只是一串暫時套在姜嫻腦的記憶，于是大約知道《誡》是什麼東西，更加不屑：【居然有人要教妾做子。依妾看，不得大王寵就是空談，德言容功再好，也是被百般磋磨的命。】

姜嫻眼皮微。

想起在妲己一生記憶里看到，那是一個不把人命當命的年代，有酷刑是真拿宮人上使，導致妲己對待后宮生存之道的看法也更加偏激。

宮聽到姝常在找要《誡》時，面上不顯，心里奇了怪了。

皇上召妃子來，不就是為了睡覺嗎？

誰家顛鸞倒的時候看這個？

姝常在不怕皇上見到《誡》之后興致全失嗎？

宮這回沒問出口。

看姝常在像個恃寵而驕的，承一回寵就在乾坤宮作妖，肯定囂張不了多久，那就順從著唄。很快地，姜嫻要的《誡》也拿到手了，將其展開來，放在左手邊上，開始抄寫。

乾坤宮的正殿里，皇帝謝徹將卷宗一合，面疲：“把姝常在接過來吧。”

“回皇上，姝常在已經在偏殿候著了。”

皇帝乜他一眼。

梁遇寅低下頭去，極盡恭敬。

須臾，他聽到皇上哼笑了聲：“也罷……”他站起來，一頓：“不必通傳，朕想看看在等朕的時候在做什麼。”

帝王的惡趣味啊！

姝常在在做什麼，梁遇寅太清楚了。

他思索著萬一姝常在讓皇上失了興致，會傳哪一位娘娘來伺候。

乾坤宮正殿和偏殿隔得不遠，皇帝穿過長廊，挑開簾子，正看到人坐著。

姜嫻穿著薄薄的裳，段是很玲瓏的，妲己在觀察過偏殿的裝修布置后，知道有人如果要進來，正好能看到的背影，便囑將頭發綰起來，于是皇帝一走進門，映眼簾的便是烏黑的發和潔白的后頸。

燈影綽綽，襯得如綢緞。

“怎麼在抄書？”

皇帝一邊走過去，一邊沉聲問，在旁坐下。

如此明正大地興師問罪，仿佛讓太監宮全退下去，悄悄地走進來的人不是他似的。他厲眸掃過紙張，上面寫的容他不是很。

換作旁的宮妃，被突然出現又著臉的皇帝一問，沒做壞事也得嚇破膽。

姜嫻沒被嚇到。

皇上是練過武的，他斂起了步息，影子卻藏不住，哪怕是極淡的影子，觀察微的職場打工人也捕捉到了那點細節，早有預備地作出驚的表，一邊把《誡》藏懷中，一邊往他上靠。

如果由原來的姜嫻撒起來，是有點生的。

但今時不同往日。

現在的，是經一代寵妃指點過的撒高手，倒在他的懷里后，怯怯的狐貍眼往上，皇帝本就不存在的怒氣登時散了大半，沉聲安：“朕只是問問你，你既敢使喚宮給你找來筆墨紙張，又怕什麼？抄的什麼書，讓朕看看。”

人滿臉委屈，著嗓音說：“說來都怪皇上。”

“怪朕？”

“要不是皇上昨日……”聲音低了些：“今日臣妾又豈會在請安時被眾位姐妹取笑，還被貴妃娘娘罰抄書，臣妾怕明天不出來，一刻也不想耽誤。”

有禍水模板加持，本來別扭的作態也做得自然極了。

對被獻給大王的妲己而言，只有籠絡住帝王的心，才能活下去。

失寵，便是萬丈深淵。

對付男人，姜嫻是新手。

妲己卻是滿級專家，狠狠拿住態，皇帝著單薄的背脊，生出點來：“是誰纏著朕要了一回又一回？倒怪到朕的頭上來，大膽。”

妲己場外技指導：【可以了，氣氛到位了，讓大王發現那本書。】

姜嫻依言，讓懷里的書角頂到皇帝的手。

不顧人的抗拒，皇帝將書從懷里出來，被人捂了會兒的紙書，仍留有幽香。

最講規矩的書，出現在最旖旎的場景。

皇帝的眸子暗了暗，看到人咬著下仰視自己，臉頰和耳尖都因怯染上，此般狀，竟比昨日的青蠻橫人不！這姝常在可真是個寶藏，一層層的剝開來，又像翻不完的寶石箱。

太監始終是半個男人，沒開過葷的宮也不曉得閨中樂趣。

他們以為是掃興的書，竟了助興利。

皇帝謝徹長得好，冷冰冰的俊偏偏配了雙說還休的眼，姜嫻被他看得有點發麻，在走神間隙，唯有一代禍水的心音使清醒：【太監宮懂什麼，喏，讓妾再來教教妹妹……】

連忙打起十二分神。

現實里，皇帝在對理加班。

腦海中，妲己給場外補課。

姜嫻陷充實又忙碌的快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