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蓉同韓昭匆匆趕到了長春宮。
本來今日太後正與眾妃子看戲聽曲,不知怎的忽然暈了過去。皇帝聞訊駕長春宮,待了一刻不見太後醒來,被皇貴妃以龍為重勸了回去。
此時見蕭蓉到了,眾人都鬆了口氣。這位驕縱的長公主是太後的心頭,萬一太後有什麽三長兩短,蕭蓉沒趕得及見上一麵,那不得把整個長春宮給掀翻了?
太後不見好轉,眾妃子也不敢走,都戰戰兢兢在旁陪著。蕭蓉見母親昏睡在繡榻上,沒半點反應,自是先大哭了一場。韓伯信聞訊也趕宮探,見蕭蓉隻顧自己啼哭,便使了眼給太後邊的將其勸住,這才勉強止住淚。
蕭蓉斂了斂神,看著一眾妃嬪,問清了事發的經過,便請們各自休息去了。自己則又向太醫院的院史曾同鳴並幾位醫詳詢了片刻,醫們都覺太後此癥來得急且兇。但若在這個潑辣的長公主麵前直言,又怕惹怒了。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曾同鳴斟酌著道:“臣等見太後娘娘舌紅,苔膩,脈弦數。臣等以為是肝化風上擾,氣並走於上,或因煩勞、或因惱怒,氣火上升而風,或因誌久鬱化火,肝過耗而火升……”
蕭蓉一頓腳,目一瞪,“曾院史,你就一句話吧,到底母後能治不能治!”
曾同鳴額上冒了冷汗,用袖子拭了拭汗,“娘娘的癥候病因十分複雜,因年高腎虧或七傷、飲食失調等因素綜合致病,請公主容臣等再議一議,擬個方子出來。”
蕭蓉心中急躁,便越發沒好氣,“那你們還磨蹭什麽!”
醫裏有一位深深一揖,然後撚著胡子道:“臣倒是知道前院史馮經玉曾有一劑名喚‘熄風丸’的良藥,或可藥到病除……”
“那還不宣召他進來!”
曾同鳴瞪了那人一眼,囁嚅半晌,方才道:“回公主,馮經玉已經被斬首了。那方子便失傳了……”
蕭蓉一怒,“那說這些又有何用!”
韓昭見眾太醫在蕭蓉麵前嚇得噤若寒蟬,便勸解了幾句。蕭蓉非但冷靜不下,更覺煩躁。
幾位太醫會診下來,決定先給太後施針,然後再看看況。
是夜蕭蓉留下陪伴太後,韓昭則同韓伯信回了衛國公府。他畢竟是外祖母帶大的,分深厚,雖不住宮中,但一時半會兒也離不了京。
到了夜裏,京中下了場雨,他站到窗前見豪雨如注,忽然想起那雨夜時孩子驚懼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應該沒事吧?希鉞山沒有下雨。
雖施了針,兩日下來,太後仍舊是人事不省。曾同鳴不敢同蕭蓉直言,但皇帝問起,還是如實回稟了。皇帝聽罷,長歎一聲,便著人手去安排皇太後的後事,並宣了一眾皇子皇們進宮見太後最後一麵。
蕭蓉這幾日在太後邊熬得眼下烏青、人也憔悴,聽聞要給太後準備後事,一腔悲憤全宣泄出來,將傳旨的侍罵了個狗淋頭。
當今聖上雖是太後養大,卻非太後親生。本來母子兩人還算不錯,誰料到因為王皇貴妃專寵、外戚幹政之事,鬧得很不快活。太後索撒手不再管後宮以及朝中之事,母子、連同兄妹之也都淡了許多。
蕭蓉惡其餘胥,同王家人一向也兩不相幹,此時又覺得是王芣離間他們骨親,自是大發雷霆。眾人都瑟著不敢勸。
蕭煦隨眾皇親到了長春宮,聽聞馮經玉的事,便同蕭蓉道:“姑姑莫急。在西北打仗時,侄兒曾遇到過一個老醫生,醫十分高明。後來一問,才知道和馮經玉是同門。侄兒這就去找人尋一尋,或許他會存著這一方。即便他那裏沒有存方,請他來看看皇祖母,或許會有轉機。”
蕭蓉一聽,激地抓住他胳膊,“當真?溫若,你一定替姑姑去把他尋來,太後就全靠你了!”蕭煦安了幾句,便匆匆離了長春宮。
過了三日,蕭煦果然帶著一個藥方回來,直言那老醫生山采藥不知去向,也真是個世外高人,算到有人會來尋這一劑藥,便把配藥的藥方留給了小藥。
眾太醫聚在一起,研究了半日,認為此藥可行,便連夜配製,並加以針灸輔療。蕭蓉不解帶守著太後,累了就在榻邊小憩一會兒。宮怎麽勸都勸不走,隻得隨去了。
蕭蓉這夜夜半驚醒,見母親仍舊人事不省、昏不識人。能想的辦法都想了,能用的藥也都用了,結果還是藥石無靈。不悲從中來,想起自己一生任意妄為,母後為了一輩子心,更是難免悔恨加。
握住太後的手,“母後,您一定要好起來啊。您不要丟下兒一個人。您看,生在帝王家,看著鮮花著錦的人生,裏的淒涼悲苦誰又知道呢?”本就心寂寞,再失去母親,以後的日子不知道如何煎熬。
又想起了從前,默默地哭了一會兒。想起太醫的代,忙了淚,“瞧我,竟說這些……母後,兒跟您說個。元華啊,他終於開竅了,有心上人了。上回跑到我庫房裏,挑了一箱子東西送給人家姑娘。您說傻氣不傻氣?”
“母後您不總說等著喝他的喜酒,還要喝曾外孫的滿月酒嗎?您啊,別再睡啦,趕好起來,咱們一起看著他娶媳婦兒呢!”
見母親依舊紋不,蕭蓉說著說著眼淚又下來了,伏在邊泣著睡了過去。
天還未亮,有換值的宮進來換燈。見蕭蓉伏在太後榻前,小心上前替披了件服。
蕭蓉隻覺掌心一,人立刻清醒過來,“母後!”
宮隻當驚擾了,忙跪下磕頭求饒。但蕭蓉卻是急道:“剛才母後好像了!”
宮不敢多言,太後昏迷這麽久,大家都覺得兇多吉,隻當是長公主憂思過重生了幻覺。
蕭蓉看了看掌中母親的手,忽然太後的指頭真的又了一下。蕭蓉大喜過,忙宣太醫。
太後人終是醒了,雖神還大不濟,但總算是熬過了險期。韓昭那邊也得了信匆匆趕到宮裏。
聽聞宮稟報衛國公世子到了,太後忙人宣見。
韓昭三步並做兩步來到太後床前,握住太後的手,聲音也有些哽咽,“外祖母……”
太後憐地了他的頭,“唉,哀家還當你是個孩子,竟然一晃眼也是大人了。哀家一輩子沒什麽好擔心的,就是放心不下你那個長不大的娘,還有就是你。”
“外孫不孝,讓太後憂心了。”
太後輕輕搖搖頭,忽然微微笑道:“你的事兒哀家都知道了,回頭等你過了冠禮,哀家就讓哀家的妹妹,秦國夫人去孩家提親。”
韓昭被說得一頭霧水,“去提什麽親?”
太後隻當他靦腆,“元華如今是大人了,有了心上人,也該家立業了。好姻緣耽誤不得。”
“外祖母……”他還想再問清楚,蕭蓉在他後踢了他一腳,示意他閉。韓昭心中微惱,他哪來的什麽心上人,怕又是蕭蓉胡說八道。但是為了太後著想,隻能認下了。
等太後說完了話,人也乏了,吃了藥又睡了過去。蕭蓉在宮裏熬了幾日,見母親病好轉,終於也放下了心。見兒子要走,便撐著神送他父子一程。
出得門來,韓昭再不能忍:“母親您又在外祖母麵前說了什麽?我什麽時候說要親?”
他的話落到蕭蓉的耳裏,卻變了:“你這樣說我的私事,我很不好意思。”
這個兒子,雖冷峻難,實則敏害。蕭蓉便十分給他留麵子,“元華啊,太後如今這景你也瞧在眼裏了。老人家活到這個份上,還盼什麽呢?不過就是想看著兒孫開枝散葉。不親就不親,反正離冠禮還有些日子,你盡可以慢慢挑。”
同行的韓伯信難得同蕭蓉口風一致,也不住點頭。看這兩人竟然聯起手對付起他來,韓昭氣更不打一來,“挑什麽挑!”
蕭蓉聽到耳朵裏的意思是:我有目標了,不要再挑挑揀揀了。便笑著說:“好好好,都依你還不嗎?外祖母子骨弱,隻求你在麵前別說話,千萬別把氣出個好歹來。”
韓昭心中再不滿,到底是心疼外祖母的,隻好認下了這啞虧。
蕭蓉心中又落下一塊石頭。不過又不免為未來兒媳憂心起來,這個兒子,雖然樣子隨,可脾更像他父親。不,還不如他父親。韓伯信撐死了是頑固剛,不解風。這兒子不僅不解風,還口是心非、赤口毒舌。孩兒家心事婉轉,需得溫小意,細水輕流。誰經得起他冷言冷語?切莫回頭一樁事又了怨偶。這做婆婆的,定然得多加努力,拉攏住孩兒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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