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歸屬
出國留學?哈,倒是敢想呢。
老天爺再給活三五十年,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不過聽到後一句,郁蔓蔓關注的則是另一件事。
「華子哥,你發什麼財啦?趕說給我高興高興。」
「原先我市郊不是有個老房子嗎,趕上拆遷,拿了一筆錢,反正支持你幹點想幹的事應該夠了。」
這樣啊,這可太好了。郁蔓蔓心裡估著,看看陶越現在這形,再聽聽他的口氣,估計說也該有百八十萬錢吧。
郁蔓蔓想起來重生前,病重的時候,陶藍拍在手上的那張卡。當時問哪兒來這麼多錢,陶藍說跟哥要的。
「你放心,那傢伙現在有錢,你只管安心治病。」
這下可好了,陶藍在澳洲穩定下來,自己立起來了。陶越要是手裡有了錢,他就有足夠的能力重新爬起來,曾經那些灰的過往,就不會對他造太多影響了。
三十幾公里的鄉村公路,先到了鎮上,鎮區現在擴大了,把周圍三四個小的自然村落幾乎連了一片,從鎮上再拐往他們老家的小李村。
進村好在也是水泥路,主街道甚至亮起了路燈,就是窄,也就三米寬,路旁還時不時突出一塊,誰家的草垛或者小菜園,有的人家門口還停著車——如今農村人買車也時興起來了。
農用車在約的路燈下進了村,郁蔓蔓看了看手機,已經過了十點,整個村莊似乎都睡了,農用車開過,便傳來此起彼伏的狗。
一路迎著狗,七拐八拐,逕直停在一房屋前,夜下小院落安然寧靜,小小的門樓子,兩扇木板大門,帶走廊的磚瓦房,一眼看去院子裡種了好幾棵樹。
這就是郁蔓蔓從小長大的家,爺爺的老房子。
郁蔓蔓跳下農用車,陶越從另一側下來,去搬郁蔓蔓的大行李箱。
「表爺估計早睡下了。一下門試試?」
「我爺爺睡覺沉,打雷都能睡,不醒咋辦?」
「好辦,不醒我翻牆過去給你開門。」
兩人小聲說笑著,郁蔓蔓想了想,慫恿他:「華子哥,你還是翻牆進去吧,這寒冬十月的,我一,老爺子再急急忙忙起來跑給我開門,凍著可就不好了。」
爺爺家的老房子,牆頭矮,郁蔓蔓小時候都敢爬上爬下的,讓摘個瓜啦,鑰匙落屋裡啦……小菜一碟。
果然,陶越手著牆頭試了試,胳膊稍稍用力,帶往上一躍,便蹬著牆頭跳了過去。他打開門,卻攔住了郁蔓蔓,先去農用車上拿了個手電筒,照亮了,才招呼郁蔓蔓進來。
「你自己小心啊,表爺養了一大群,他年紀大了不利索,又不太講究,地上很多屎。」
郁蔓蔓跟著他小心地進去,出乎意料,院子裡明明乾淨,看樣子剛打掃過了的。不用猜,肯定是爺爺預備著這兩天要回來,打掃得就勤快了。
「爺爺。」
郁蔓蔓敲敲堂屋的門,敲了兩下發現門沒閂,手一推門就開了。這時候屋裡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呀?」
燈跟著亮起來,郁蔓蔓三步並作兩步進去一看,爺爺支著胳膊正從被窩裡坐起,只穿著秋,趕說:
「爺爺,是我,我回來了。你蓋好被子別起來,別凍著。」
爺爺哎呦一聲,扯過棉襖披在上,掀開被子便打算起來,裡埋怨著:「蔓蔓呀,你個死丫頭,憨大膽,怎麼這大半夜的趕回來了?」
「表爺,你別擔心,我接呢。」
「是華子呀。」爺爺喔了一聲,看見後頭跟進來的陶越,似乎放心多了,抖抖索索就要穿棉下床。
「幾點了?這大冷的天,你倆吃點啥?蔓蔓呀,先把廚房那爐子給我放開,趕燒點熱湯給你們喝。」
「爺爺,你別起來呢,我們剛喝完滾熱的羊湯,吃飽了才回來的。」
郁蔓蔓趕攔住爺爺,他好好躺被窩裡,結果老爺子卻不肯安生,又要起來給鋪床。
「白天我把家裡那被子褥子曬過了,床墊子我弄不還沒曬,預備你明天回來呢。老家比南方可冷,我去給你多鋪一層褥子。」
「爺爺,我自己鋪,你可別起來。我這麼大人了還不會自己鋪床呀。」
郁蔓蔓攔住老爺子,陶越放下行李箱,跑去廚房把小煤球爐子提了進來,放開爐門,很快紅旺旺的火苗就冒出來了,屋裡暖和起來。
「蔓蔓,你收拾一下睡吧,我先走了啊。」
「哎,華子哥你趕回去休息。」
結果這句話又惹得爺爺嘮叨了,披著大棉襖坐在被窩裡數落郁蔓蔓:「蔓蔓啊,你這個死丫頭,你好好表哥,他都多大人了,你咋還他小名兒呢,不像話,也不怕你哥生氣。」
郁蔓蔓著脖子笑,陶越一隻腳剛邁出門檻,聽了就停住腳,轉笑道:「表爺,都了這二十幾年的華子哥,這有啥呀,別說蔓蔓,咱村裡哪個小屁孩我一聲華子,我都答應著呢。」
農村裡這些稱呼,真的是整個村子都能攀上親戚,有的久遠到當事人都找不清究竟是怎麼個親戚關係了,稱呼輩分卻照樣完地一輩輩傳承下來。就像陶家,陶越郁蔓蔓爺爺「表爺」,「表姨」,一表三千里,到底這親戚關係是怎麼個淵源,小輩們其實本搞不清楚。
然而農村還有句老話,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陶越家不是對門,是前後院。
陶越圖省事兒,乾脆也沒開他那農用車,就靠路邊停在郁蔓蔓家門口,自己把郁蔓蔓的大行李箱放好,跑回家睡覺去了。
郁蔓蔓又跟老爺子聊了幾句,安置他睡下了,把火爐子提到隔壁自己住的屋子。
這屋子從小住的,一個小單間。這幾年回來,長時間沒人住了,這樣的老房子,屋裡似乎有些氣。放開爐火讓屋裡烘熱,炭火的溫度很快讓屋子裡變得暖和許多。
床上放著新曬的被子,還帶著太的味道,鋪好床,熱水泡了腳,再把爐子封好送回廚房,才舒舒服服地鑽進被窩。
不知怎麼卻失眠了,怎麼也睡不著。
郁蔓蔓滿腦子七八糟也不知裝了些什麼,各種念頭各種回憶……從小長大的老房子,讓有一種歸宿,或者說宿命,想著倒計時九十六天的生命。
時間,是過得太快了?還是太慢了?
聽著外面公都了,還不止一隻,公們互相應和似的,此起彼伏一片,也不知這是的第幾遍。反正過了好長時間,迷迷糊糊終於睡著了。然後就一覺睡到太多高。
等爬起來,保暖子小棉襖,拋棄了昨天穿回來的馬丁靴,靸拉著農村家常的絨布棉拖鞋,懶洋洋打著哈欠走出去。
「爺爺。」
「起來啦?煮了紅薯玉米粥,你上次打電話不是說想吃嗎。」
郁蔓蔓頓時有點不好意思,睡到天半晌,還讓偌大年紀的爺爺給做飯吃。去切了一小碟酸豆角,一小碟蘿蔔乾,把昨天晚上打包回來的醬鹵牛頭放在蒸鍋裡熱一下,盛了粥爺爺吃飯。
如今時興農家飯,紅薯玉米粥在城裡也吃得到,可不知怎麼,總是沒有農村家裡的好吃。
不要歸結為什麼思鄉、老滋味,其實原因很客觀,符合科學的。鄉下的紅薯,深秋收回來是要用地窖儲存的,這些年農村人也越來越省事,挖地窖的了,但再不濟,也會找個方便保存的地方,蓋上地瓜秧、草存一陣子。
這種儲存,讓離開了泥土的紅薯慢慢把的澱轉變了糖分,變得更加甜,口更糯。
而城裡菜市場賣的紅薯,妥妥是冷庫出來的,保鮮條件技好,紅薯經歷了時沉積之後,看起來依舊鮮靚麗,可這種恆溫冷藏加上藥劑的保鮮,卻不能夠讓紅薯糖分轉化,還不如田里新鮮收回來的紅薯好吃,水水的不夠糯。
甜糯的紅薯配上玉米面特有的清香,最對味兒,佐粥的小菜都是爺爺用老法子親手醃製的,酸辣脆生,十分爽口。
爺爺則嘗了一口加熱過的醬鹵牛頭,笑著說:「這個好吃,華子前幾天給我送過的,香,我這牙口也咬得。他還給我送過燉兔子和點心呢,還給我買了個狗皮坎肩。」
老爺子說著,拉開棉襖給看裡頭的狗皮坎肩,農村老年人的說法,說狗皮坎肩溫養五臟,祛風,對好。老爺子一臉滋滋的顯擺。
「這孩子,這些年可不容易,他爸過世後就留下三間破房子,你看他三十幾歲都還沒個家呢,還老往我上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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