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第一眼,我終生難忘。
棺材里本就看不到什麼,而是滿滿的一層蛆蟲。黃白的蛆蟲朝著各個不同的方向蠕,恍惚間彷彿了棺材裡的一片平面。
有輕微集恐懼癥的林濤差點暈過去,還是我一把把他扶住。然後他打開我的手,高聲道:「別……別我。」
不林濤可以,但是不肯定不行。
如果有全套式的解剖服,倒是也不怕,畢竟可以把我們的和外界完全隔離。可是僅僅是一件白大褂、一雙破膠鞋,想把從蛆蟲堆裡弄出來非常不易。
不過,再不易也沒轍,我和當地的法醫只能閉著眼、咬著牙,一隻腳踏進棺材,然後彎腰在蛆蟲堆裡找。
我知道,那一腳,踩碎了無數蛆蟲,因為我能覺到噼裡啪啦的碎裂聲從腳底傳上來。還沒有白骨化,所以也不至於支離破碎。在我和當地法醫同時拉住的上下肢的時候,我們合力把從棺材裡拽了出來。
同時,拽出來的還有百上千的蛆蟲,撒得滿地都是。
這就是我為什麼對開棺驗有著強烈的記憶。因為正常解剖工作,我都在擔心會不會有地面上的蛆蟲沿著我的膠鞋鞋筒爬進我的膠鞋裡。然後就是回憶著剛才拽的那一下,會不會把蛆蟲帶到了我的領裡。由於心理作用,我甚至覺渾不自在,腳背上有的時候似乎還有一些的覺。
林濤比我好得多,畢竟拽的時候他已經跑出了幾丈遠。不過,他不能閒著,所以每次靠近進行拍照的時候,也難免會踩死幾隻蛆蟲。
沒穿膠鞋的林濤,回到縣城就去商店買了雙皮鞋,把他的那雙給扔了。而我,在解剖完後,仔細檢查了自己的,慶幸的是並沒有蛆蟲黏附。不過,畢竟是穿著白大褂解剖的,所以回到賓館後,洗澡就洗了一個多小時。
我們什麼樣的沒見過?但是談到開棺驗,我和林濤還是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可能是因為,我們都想起了那一塊無法磨滅的心理影。
當然,那樣的況不可能再次遇見。一來,現在法醫的裝備設施已經今非昔比;二來,這一已經埋葬了十三年的,早已經完全白骨化了。既然沒有了組織,也就不會有蒼蠅前來覓食、產卵。
既然只是看看十三年前的死者顱骨骨折線在左邊還是在右邊,那肯定是一項非常簡單而且毫無力的工作。
和上次開棺驗相比,這一次的陣仗可要大多了,畢竟是市領導直接辦的案件,而且又像煞有介事地舉辦了聽證會。
我們到現場的時候,已經有兩個特警中隊先期抵達了。特警在現場周圍拉起了警戒帶,每幾米就有一名特警呈立的姿勢站崗。看起來這裡的風俗也是開棺之後,不能把移走,只能在現場進行檢驗。
和上次開棺驗的現場場景幾乎是完全相同的,那個十三年前的墳頭,矗立在信訪人夏末家田地的正中間。夏末家的田,本來就在村子的最拐角,所以這一塊地方比上次開棺驗的地方更加偏僻。數百米的電線,估計都沒法把電從村子裡引到田地裡。不過現在是下午,離黃昏還早,還不需要照明。而且,現場周圍停著的三四輛刑事現場勘查車,頂端都有可以發出強的燈。所以即便是晚上工作,這幾輛車也可以讓這一塊地方變白晝。
看到這一些景象,我不由得慨,經濟發展給我們法醫工作真是提供了不便利。短短十年時間,我們的工作環境可以說是翻天覆地啊。
見我們在警戒帶的外面開始穿全套式的一次解剖服,特警的兩名兄弟便開始用鐵鍬挖掘墳頭。幾名村民拿著竹竿在旁邊等著,準備等棺材現形的時候,把它從土坑裡抬上來。
不一會兒,一個個頭不小的掉了漆的棺材被從土坑裡挖了出來。雖然知道不會重蹈覆轍,但我和林濤還是不自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負責挖土的特警拍了拍上的泥土,從一旁拿出一鐵釺準備撬開棺材,卻被夏末手攔住了。夏末說:「別來!這可是魔棺材!你們這些人,上來就撬哪兒行?」
特警一臉茫然。
我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魔棺材」?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我走到棺材旁邊,繞著看了一圈,這個其貌不揚的棺材還真是有一些與眾不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口棺材周沒有一枚鐵釘,全是靠木料的契合組合而的。我曾經在一些書裡看到過這樣的技,但是還沒有實際看到過不使用釘子的家。雖然棺材不屬於家,我反正沒有見過。
「不用釘子的棺材,你們撬得開嗎?」夏末一邊說著,一邊來了邊的人。
他邊的這個人白髮蒼蒼,卻獐頭鼠目,看起來應該就是這口棺材的製作者了。夏末走到棺材的尾端,按住棺材蓋,白髮老頭在另一頭不知怎麼一用勁,就聽咔嗒一聲,棺材蓋立即鬆了,隨之而來的,是棺材蓋隙中被震落的灰塵。
這破解機關似的開棺方法,還真是巧妙,瞬間讓我想到了《鬼吹燈》。
「人點燭,鬼吹燈。東南方向在哪兒?要不要先點蠟燭?」大寶最近在看《鬼吹燈》,神兮兮地說。
我見棺材已經被打開,沒理睬大寶,和林濤一起走到棺材的旁邊。夏末和白髮老頭已經離開,我來大寶合力把棺材蓋抬了下來,倒過來放著。這個棺材蓋一會兒就是我們的臨時「解剖臺」了。棺材部和空氣連通的這一剎那,我沒有聞見任何異味,當然,這也是意料之中的。
放好了棺材蓋,大寶率先朝棺材裡看去。在我還沒有直起腰的時候,就聽見了大寶一聲尖。不遠的林濤被嚇得打了個踉蹌。
「怎麼了?一驚一乍的!」我斥道,「小說看多了嗎?」
大寶一張結的病就犯了:「不……不……不會吧!這……這……這裡面,有……有……有兩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