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停一雙花墨漆大門口,文家便在這甜水衚衕的中段,一三進有餘的寬闊院子。
“你就這麼空手來了?”如蘭一手扶著腰,穿一水紅百蝶穿花薄銀鼠皮長襖,頭上綰著個乾淨利落的圓髻,卻了一枚極醒目的大南珠赤金簪。
著碩大的肚子,開口就是這句話。明蘭不氣結,有這種姐妹實在很折壽:“我這是臨時起的意,哪有什麼東西!你若不高興,以後我只人送東西來,再不上門就是。”
“哪能哪能呢。”如蘭也只是口沒遮攔,並非心裡真貪圖東西,樂呵呵的請明蘭坐下:“你運氣不錯,我婆家那兩個煩人的都出門了,你姐夫他姨母家有點兒事。”
這時,一婦人打扮的小喜鵲正端著茶盤進門,聽了這句話,忍不住道:“我的大,你怎麼又……”四下轉頭,瞧也沒外人,“免得說慣了,到時出來。”
如蘭對卻是沒法子,只好撅道:“得,這纔是個最最煩人的。”
明蘭笑瞇瞇的去看小喜鵲,溫言道:“你子可好,若有不適的,別忍著藏著。儘管跟五姐姐說的,可是千討萬求把你們小兩口要來的。”
小喜鵲放下茶盤,捂而笑:“瞧您說的,是我捨不得我家姑娘,千萬懇求要來纔是。六姑娘還是這般打趣。今兒老太太和二都出了門,夫人索和我們大多說會子話罷……”一邊說著,一邊利落的指揮魚貫而的丫鬟們擺放茶果碟子。
兩姊妹坐定,如蘭挑眼一瞥,看明蘭一似藍非綠的寶石青緙銀鼠襖兒,這是賜的貢品,外頭卻是沒有的,再看遍素淨,也不見戴什麼首飾,只髻上斜戴一支赤金掐嵌翠玉翹頭的轉珠釵,那垂下的明珠,竟有拇指大,於側額微晃,累累而,熠熠生輝。
自婚後,每回見著明蘭一鮮尊貴,如蘭心裡總有些不舒服,可今日……低頭輕著自己的肚子,略瞥了眼一旁的蓉姐兒。一進門就有這麼大一個庶杵在跟前,也夠刺眼的。
這麼一想,也不覺得明蘭的榮華富貴有多人了。如蘭心裡好多了,頓時善良慈起來,順手抓了一大把糖果子塞給蓉姐兒和嫺姐兒,丫鬟婆子領們去玩了。
“不用自己生就能當娘,是個什麼滋味?”如蘭低聲,眼中閃著不懷好意的。
這張臭!明蘭恨恨的攥了帕子。當即反擊過去一個冷靜鋒利的回答:“五姐姐有本事,便一輩子只給自己生的孩兒當娘。”
如蘭不語塞,這個包票還真不敢打。雖魯直,但並不天真,目前爲止最理想的生活展是,和丈夫能恩個二十來年,待兒年,那時忙著討媳婦,嫁兒,甚至含飴弄孫了,不妨弄兩個老實本分的丫頭在房裡,幫著服侍一二。
明蘭愉快瞧著如蘭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彩彩變化,小時候都不曾在口頭上吃過如蘭的虧,何況如今。鬥完了,好歹問候一二,人家到底是孕婦,不好欺負的太厲害。明蘭坐正了姿勢,和藹的微笑道:“五姐姐近來子可好?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如蘭扶了扶鬢邊的金簪,又瞪了明蘭一眼才答道:“大夫和幾位嬤嬤都說我懷相好,沒什麼要的,不過是貪吃睡。一日要吃五回,睜開眼就打瞌睡,不睜眼還覺著瞌睡,就跟吃了**藥似的。不過,現如今,這些都已好多了。還有……”
明蘭笑呵呵的聽著,不知爲何,忽的心頭一。
從文家出來已是申時三刻,一行人緩緩駛車回府;下了車,自有丫鬟婆子領兩個孩子回去,明蘭剛回屋,就見丹橘在屋裡急躁的走來走去,一見明蘭,就趕迎上來,顛三倒四道:“夫人,您總算回了。太夫人那兒已來請了三四回了,可您出門了,姑老太太來了。”
“誰?”明蘭滿疲憊,正打算往榻上癱倒。
“姑老太太!”
……
這真是忙碌的一日,小學作文的好題材。
萱寧堂偏廳大開,正中上坐兩位貴氣雍容的老婦人,一位是太夫人,另一位便是顧老侯爺的嫡妹,後嫁世族楊家。
“給姑母請安。”
明蘭款款福,輕聲行禮。反正已遲了,索好好梳洗一遍,換過一新裳纔來。
楊姑老太太生了一張團團的圓臉,本應十分慈和的神,此時卻有些皮笑不笑的:“二侄媳婦可是大忙人呀,我這都快走了,你纔回來。能見上一面,可真不容易。”
明蘭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邵氏和朱氏,恭敬的答道:“回姑母的話。明蘭今日是去鄭老將軍府道謝薦師之德的。兩日前就跟太夫人,嫂子還有弟妹說過了的。明蘭委實不知姑母今日要來,否則定然不敢離府。”
楊姑老太太笑了笑,轉頭朝太夫人道:“你這兒媳,真好伶俐的口齒。我只說了一句,倒有十句八句等著我。真不敢領教了。”
明蘭笑而不答。說是詭辯,不說是默認,總之都是錯。當初連婚都沒來吃酒的人,估計也親近不到哪裡去。既如此,只說該說的,只答該答的,盡了禮數即可,其餘的完全不往心裡去,
廳的氣氛低落下去。
楊姑老太太挑剔得盯著明蘭;明蘭盯著自己的腳尖,默默數數,打算數到一百就自行就座;太夫人好整以暇的端著茶碗,一點打圓場的意思都沒有;朱氏自然不會說話;倒是邵氏有些不忍心,看了眼上面的太夫人,又看了眼明蘭,還是緩緩的站了起來。
“弟妹累了罷,快來坐。”一邊拉明蘭到旁坐下,一邊笑道,“今日是有喜事上門了,咱們七妹妹的婚事定了。”
明蘭舒坦的挨著椅背坐下,一臉‘驚喜’狀道:“哦,當真,這可真要恭喜太夫人了。是哪家這麼有福氣,能得了我們七妹妹去?”
邵氏笑答道:“是尚了慶昌大長公主的韓駙馬家,便是公主的三子。”
“韓家。那駙馬可是鎮南侯老侯爺的嫡次子?”
明蘭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爲鎮南侯府有一個和顧廷燁齊名的紈絝,不過自從顧廷燁洗腳上岸後,韓家那位便在紈絝界獨步江湖了。夫妻閒聊時,顧廷燁常拿此人作例,玩笑著得意一番自己的浪子回頭。
太夫人放下茶碗,喜上眉梢,矜持的開口了:“這可要多謝姑母了,幫著牽線搭橋。雖說七丫頭不走運,沒等出閣父親就過世了,可還有個記掛的姑母,這福氣也不算薄了。”
楊姑老太太轉頭而笑,上的金褐的錦團褂子閃著彩:“七丫頭自是有福的。韓家這位三公子呀,年輕輕的就已是廩生了,因隨著韓駙馬在外,才耽擱了婚事,如今回了京,那上門說親的人呀,都快破了門檻。我也就隨口一提,七丫頭才名在外,大的小的,都是一聽就喜歡的,這才央我來說。”
“這可真是門好親事了。”明蘭很配合的表示喜悅。
“都是姑母惦記了,真不知如何答謝。”太夫人親暱的手去拉,楊姑老太太笑的得意,眼角的皺紋幾可綻一朵花了,“難韓家公子自小文,七丫頭也是飽讀詩書,又恰恰好上韓駙馬回京,這不是天作之合麼!”
一時間,廳衆人俱是連連恭喜道謝,其中太夫人尤其笑的真心。
明蘭知道爲何如此高興。這門親事的確不錯。
因靜安皇后之死,宮闈大,刑獄四起,武皇帝膝下的公主們大多了牽連,不是草草下嫁,就是鬱鬱而終,沒幾個有好下場。慶寧大長公主是個幸運的例外,慶昌大長公主次之。
的生母亡故於靜安皇后之前,是以躲過了後來的腥紛爭,平靜安寧的長大,然後由先帝兄長做主,尚了個相配的駙馬。
慶昌公主在宮廷和皇室中人緣不錯,在先帝面前也說的上話,重要的是,的夫婿雖不能襲鎮南侯的爵位,但韓駙馬爲人勤懇,辦事利落,很先帝重用。這些年經營下來,駙馬府早就繁盛勝於漸呈衰勢的鎮南侯府了。
家世顯貴興旺,父母有權有勢,加上自己還讀書上進,以後也不必再忌憚繼兄顧廷燁了。嗯,這婚事實在很可以了,難怪這倆老太樂得跟朵花似的。
有朱氏和邵氏捧哏湊趣,太夫人和楊姑老太太越說越高興,冷不防瞥見明蘭一臉神遊,顯然不夠熱,楊姑老太太心下不悅,忽出聲道:“二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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