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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179回

餘閣老大聲稱是,不由得加倍破口大罵:“宅婦人糊塗也就罷了,咱們那孽障尤是個蠢貨,只知聽婆姨的話!我當初就說過,他耳,遇事猶豫,心不堅,更兼辨事不明,那就本不是爲的料!他那會兒還不服,埋怨老子不肯助他,就他這點出息能耐,若真辦了大差事,擔了大責任,還不是人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長子再有千般不好,卻沒有胡作妄爲一條,自己之所以放心他外任,也是想他膽小唯諾,再配個知書達理的好媳婦,縱是政績不顯,也不會闖大禍。可惜嫣然的生母福澤不厚,早早過世了,而替補的填房兒媳卻是殘次品,不但心狹隘,腦筋蠢笨,還挑唆丈夫!

“回頭就把嫣玉接到你屋裡,你來好好教養。”餘閣老立定,沉聲吩咐。

餘老太太擡頭,目驚疑不定:“你…那老大家的…”縱算天真了一輩子,丈夫行事之凌厲風格,還是知道的。餘閣老淡淡道:“是個禍害,不能留了。”

決議落定後,餘家便迅速行事起來。先是餘老太太挑了個涼爽的好日子,備了份厚禮去見盛老太太,一番懇切的賠罪,盛老太太清楚子,子既,人又綿弱,一生只知仰仗夫婿過日子,再責備也責不出什麼結果來;一番哭天抹淚之後,老姐妹只能和好。

又過了兩日,四太太再備厚禮上寧遠侯府,見了明蘭,便是一通告罪。

四太太本是風雅淡泊之人,素不糾纏這些,礙著餘閣老的吩咐,只好來上門賠罪,說的結結的,難堪的幾乎要掉淚了。明蘭本也不打算怨恨這些不知的,爲著阻止四太太繼續道歉下去,趕人把團哥兒抱出來救場。

團哥兒剛吃了,滿都是香,因剛從被窩裡挖出來,在母懷裡東倒西歪的。一見這隻迷迷糊糊的白胖糰子,四太太頓時破涕爲笑,抱著又親又哄,擡頭對明蘭道:“多好看的娃娃,到底好人有好報,你是個有福的孩子。”把孩子孃後,下解出一枚赤金貔貅:“這是你四叔年前上雲霞山禮佛時,請高僧開過的。給孩子戴,討個吉利吧。”

明蘭接過來看,笑道:“四嬸嬸的意,我是從不客氣的。”一邊丹橘去拿錦囊來裝金貔貅,一邊又笑著說,“我還記得小時候,四嬸嬸那上好的窩糖,融了給我們做糖澆櫻桃吃,嫣然姐姐老搶不過我。”四太太笑出來,“你們兩個呀!若你吃,便帶些回去又何妨,偏是兩個都淘氣,就搶著吃!”明蘭嗔笑道:“嬸嬸不知,搶著吃才香呢。”

這一番說道,氣氛才緩和下來;四太太又說起嫣然,明蘭笑道:“上回嫣然姐姐來信,說起養茶花,那是一套一套的,儼然大家了。”四太太撲哧一聲:“這可難得了。公爹怕學得四叔的樣兒,到時不通庶務,不會理家,從不許沉迷花鳥蟲魚的,如今可白費功夫了。”

“其實嫣然姐姐頂崇敬四叔的,不過礙著閣老在旁盯著,不敢學罷了。”

兩人一陣大笑,說起餘閣老,四太太方想起今日的任務,肚裡轉了好幾轉,強自咬牙開口:“我那嫂子,前日,已公公休回孃家去了。”

明蘭吃了一驚,臉上神古怪,似驚非驚——不會吧,真糰子爹說中了?

四太太爲難的說:“落的罪名是七出之不孝,於病中服侍不力,還忤逆長輩。”

這個大帽子可是無敵,由嫡親公婆親自出告,真是連辯駁都難了,唐婉士的婚姻就死在這條上;明蘭結道:“這怎麼…那餘大人…豈不得罪親家?”

四太太靜靜敘述起來:“起先大哥不肯,可公爹是鐵了心的,大哥只能從了。至於親家,唉,親家老爺過世後,大嫂早不大和孃家來往了。”

餘大太太是庶出,因生母得寵,才被父親許給餘大人的,可如今孃家當家的是嫡長兄,兄妹不睦已久,這次被休回去,真是要了命的。

“公爹這回是真氣急了,連參奏大哥不孝的摺子都寫好了。”四太太低聲說,這幾日餘家可謂風險浪急,波濤萬丈。

餘閣老是說一不二的子,幾十年來裡外一把抓,對宅管束也從不客氣;餘大太太終於嚐到了公公當年對付政敵的手段,當場就嚇癱了,在地上哭號的震天價響,又是告饒,又是尋死。餘閣老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只婆子把大太太捆了擡進馬車送走,要死也死到外頭去。然後,餘閣老又把大太太所生的孩子來,渾似無事發生般的笑容可掬,溫言吩咐他們,以後就在祖父母屋裡了。

這一子一,一個十五,一個十二,剛想開口爲母親求兩句,只聽得餘閣老淡淡說了句‘凡餘家子孫再有不守家規,忤逆尊長的,一併逐出門去’,兩個孩子的婆子就趕忙把他們扯了下去;需知餘家嫡庶男孫加起來,足一打有餘,實不缺了他們倆。而此時,餘大人已是手足無力,只會哆嗦了。

“這會兒,爹正三嫂把大嫂的的嫁妝單子理出來,一樣不的封存起來。若大嫂來要,就送回去,否則,就給侄子侄。”貿然把嫁妝送回,估計一下子就大太太的兄長吞了。

想到餘閣老這麼周全,也不知預先在心裡盤算了多久,四太太心有餘悸,沒想到平日和氣慈祥的老人家,這一出手,就是絕路。

明蘭一陣默然。在登州時,明蘭曾羨慕的誇嫣然祖父如何和善,莊先生笑說了一句‘越是修煉得道的,越是不著痕跡’,想想也是,場上能混得開的,有幾個是吃素的。

“……都是我家的事,才餘家這般不安寧,真我過意不去。”其實一點也沒過意不去,不過話總得這麼說。

四太太忙勸道:“你別猜,只有咱們餘家對不住你的!爹說了,大嫂不賢,怕大哥再攛掇,做出禍害全家的事來。大哥替大嫂只辯了幾句,說大嫂也是爲著他能步步高昇什麼的;爹氣的厲害,索請出了家法,狠狠……”趕忙住口,爲著怕明蘭多心,是以拼命辯說,這一時快沒收住,就連大伯子捱打的事也吐了。

明蘭微笑道:“大福大,關係也大,小福小,干係也小。閣老一片慈父心腸,餘大人以後會明白的。”所謂不是金剛鑽,不攬瓷活,那餘大人連青銅鑽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個新石時代產品,要真砸了頂金貴的瓷,鬧個抄家殺頭,可不是好玩的。

“對對,爹也是這個意思。”四太太喜道,“當初爹病好沒幾日,一聽大嫂來你這兒的事,便氣的什麼似的,罰大嫂跪了一夜,打算待子好些,就上門來給顧侯賠罪。可後來知道了,才覺著實不能再饒的!”

兩人又聊了會兒家常,四太太道:“過段日子,咱們就回登州了;紅綃的事,爹託付給我了,你放心罷。”明蘭微微頷首,“四嬸嬸辦事,我哪有不放心的;只不知閣老子可好利索了麼?若不好,還是在京城裡再養養罷。”

四太太面上尷尬,這些事實在不願說,可偏餘閣老示意,一定要顧家知只得邊咳邊道:“咳咳,這個……爹和娘不回登州了,說要兩老本該由長子奉養,以後要隨大哥放外任,呃,待過陣子,咳咳,再替大哥再娶一位大嫂。”

明蘭角,忽覺肚裡無話了。

送走四太太后,自回屋子,見團哥兒醒了,母正舉著撥浪鼓逗他戲耍,小糰子著手努力去抓,笑的直淌口水。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轉,見到母親,頓時依依呀呀的了起來。那母起行禮,一張圓臉瞧著十分老實,又笑道:“哥兒會認人了,知道娘來了。”

明蘭抱孩子坐在牀頭,笑著去親小胖臉,結果糊到一的口水,拿帕子揩揩,嘆了口氣,有些沮喪。昨夜糰子他爹跟說,餘大太太的下場,大約不是‘被病故’,就是被休棄,且餘大人會迅速續娶。

當時,明蘭很自然的發出崇敬的嘆:“公孫先生真是了得,連這也若觀火。”

顧廷燁糾正道:“非公孫先生所說,我料想如是。”

明蘭擺出只認牌子不認質量的惡劣臉,板著小臉道:“那餘大太太再不是,也進門多年,爲餘家生兒育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況且餘大人又護;當初算計嫣然姐姐,閣老就想休來著,末了,還不是不了了之。侯爺是將才帥才,哪知這宅裡的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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