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出什麼事了?我孩子在里面!”
警察以為是病人家屬,語氣和了不,安說:“有歹徒劫持人質,放心吧,所有病人都已經急疏散,不能移的病人也都有醫護人員守候,每個樓道口都有警察,不會有事的。”
那一天對談靜而言,是最漫長的一天。談靜拼命打聶宇晟的電話,但一直無人接聽。也不知過了多久,狙擊手開了數槍,現場頓時一片大,圍觀的人都不知道在說什麼,談靜終于看到了孫平,他是被一個警察抱出來的。談靜一看到孩子上的就急了,著孩子的名字跌跌撞撞沖上去,孫平看到才“哇”一聲哭起來:“媽媽!媽媽!”四周的警察看是孩子的母親,連忙拉著他們母子:“醫生在這邊!快來!”
“怎麼了?哪里疼?”談靜已經快要急瘋了,兩三個急診醫生圍上來,迅速地將孩子放在擔架上,拿著酒棉一邊拭跡,一邊飛快地剪開孩子的服,仔細檢查四肢和軀干,幾分鐘后醫生松了口氣:“沒事,沒有外傷,沒有骨折。”問孫平,“頭疼嗎?有沒有撞到頭?暈不暈?想不想吐?”
孫平明顯是被嚇著了,攥著談靜的服,醫生拿小手電照了照孫平的眼睛,告訴談靜:“應該沒有腦震,如果不放心,趕到門診再做個CT。”
談靜卻著急另一件事,問孫平:“你爸爸呢?爸爸為什麼不接電話?不是他帶著你來復診,他在哪兒?”
孫平瞪著眼睛看著,談靜這才明白過來,吞了口口水,哄著孩子:“乖,不怕,媽媽是問聶叔叔呢?聶叔叔怎麼樣了?”
孫平“哇”一聲又哭了,用手指著那幢外科樓。很多警察都正往樓沖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事后談靜才知道,聶宇晟除了頭部被砸,還被捅了十四刀,孩子上全是他的,在歹徒舉起小推車猛砸向他的頭部之后,他艱難轉用脊背對著歹徒,護著孩子,所以孫平一點也沒有傷。其中有一刀從背后穿過,一直傷到了心臟。狙擊手擊斃了歹徒,整個外科的英傾巢而出,每個科室的主任幾乎都來了,集中在手室。
護士長親自送聶宇晟進的手室,看著麻醉師做了全麻才離開,護士長出來之后哭著說,看到負責做心的方主任拿著電刀,手都在抖,做了三十多年的手了,這是第一次看到方主任手抖。心外科很多護士和醫生都哭了,談靜這才知道最后被警方擊斃的那個人,就是CM項目那個病人的哥哥。
心外科的走廊里到是,警察還在勘察現場。談靜抱著孫平,被幾個醫生半攙半扶,進了醫生值班室里。談靜整個人都已經木了,孫平也嚇壞了,母子倆都像是靈魂出竅,只余了軀殼,所以旁人他們坐,談靜就抱著孩子坐下。有人給茶,就木木地接過去,放在桌子上。孫平摟著的脖子,隔一會兒就問:“媽媽,聶叔叔呢?”
談靜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平平乖,爸爸在做手。”
問了十幾遍之后,孫平隔一會兒就問:“媽媽,聶爸爸呢?”
談靜的眼淚簌簌地落在孩子的頭發頂上,卻說不出話來。聽證會之后,醫院都知道這個孩子是聶宇晟的兒子,心外科的人看著他們母子倆這形,更覺得心酸。護士長過了一會兒,拿了瓶牛來:“平平乖,你中午飯都沒吃,不?喝牛好嗎?”
孫平摟著母親的脖子,搖頭:“我不要牛,我要聶爸爸。”
一句話差點又讓護士長掉了眼淚,去張羅了一套干凈服來給孫平,因為剛剛急診大夫急著做檢查,把孫平的袖管全剪開了。談靜很安靜,護士長和幾個護士接過孩子,就松手,等們幫孩子換好了服,孩子重新依偎進懷里,就抱。
手做了七個小時,就在值班室里坐了七個小時,警察問話,也很順從地回答。跟聶宇晟是什麼關系?認識歹徒嗎?警察極力地安孫平,但孫平嚇壞了,只是摟著談靜的脖子,隔一會兒就說:“我要聶爸爸。”
方主任出來之后,看到談靜抱著孩子還坐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像似的。他終于心了,走過去跟談靜說:“你別著急,手基本上做完了,心肺傷得不嚴重,我做的手,我心里有數。就是腦外傷……腦外的黎主任做的開顱……天壇的陳清明主任是黎主任的師兄,他剛剛也趕過來會診,這已經是國最好的腦外科權威……”方主任摘下眼鏡,對談靜說,“你別哭,你也別急,醫院的同事們會盡最大的努力,小聶是我的學生……”
談靜沒有哭,方主任倒忍不住掉了眼淚,他跟無數病患談過話,安過無數焦慮的病人,在心外科,經歷過無數次搶救,見過無數生離死別,可是今天談靜沒有哭,他自己倒老淚縱橫了。他了眼角,手孫平的頭發,說:“孩子,乖,天都黑了,跟爺爺去吃飯,好不好?”
“我不去,我跟媽媽在這里等聶爸爸。”
方主任又了他的頭發,轉出去,沒一會兒進來,拿著一塊巧克力,哄著孫平:“乖,把這個吃了,等會兒得低,對不好。”
孫平聽話地開始剝巧克力的錫紙,方主任又護士去食堂給談靜買飯,說:“人是鐵,飯是鋼,你自己不吃飯,怎麼等得到他出來?”
談靜還是吃不下,咽了兩口白飯,就覺得飽了。時間過得太慢了,值班室里的鐘似乎一也不,談靜都懷疑它是不是壞掉了。可是醫護人員接班,一遍遍地查房。疏散后的病人又重新回到病房,所有的工作又漸漸恢復正常,時間像是在看不見的地方飛快地逝去,可是能看見的地方,卻似乎永遠就此凝固。
方主任沒有走,他一直等到聶宇晟手結束,被送進ICU。談靜終于不再木訥,抱著孩子央求著他也要進ICU,ICU的主任為難地看著方主任,方主任嘆了口氣,讓談靜去消毒換服,跟著自己進去。
才短短大半天工夫,聶宇晟已經了躺在病床上,毫無知覺的病人。開顱手剃了他的頭發,他全都著各種管子和儀,傷得太重,黎主任私下告訴方主任:“不太樂觀。”
方主任知道,他說不太樂觀,就是指聶宇晟永遠也醒不過來了。他背著談靜又掉了一次眼淚,這次他完眼淚,告訴了談靜實:“腦外的主任說,聶宇晟不太樂觀,也就是說,顱腦創傷太嚴重,其他外傷都是次要,如果顱腦重傷,他也許就醒不過來了。也許醒過來,智力也會影響。”
談靜的反應很讓方主任意外,甚至很平靜,只是“哦”了一聲。方主任知道病人家屬這種反應才是最可怕的,如果痛哭或者其他什麼激烈反應,倒還能把緒發泄出來。他起初對談靜印象并不好,但這個時候倒覺得談靜是真的對聶宇晟有,因為整個眼神都空掉了,甚至沒有掉一滴眼淚,就說了三個字:“那我等。”
方主任覺得這姑娘也傻的,他說:“談靜,你哭一哭吧,憋在心里要憋出病的,姑娘……你不哭……和神都會承不住的……聶宇晟還年輕,也許他會恢復過來,也許他明天就能醒……”
談靜仍舊沒有掉一滴眼淚,重復了一遍那三個字:“我會等。”慢慢地,一字一句地,似乎是毫不在乎地,說,“他一輩子不醒,我等一輩子。這輩子等不到,我就連下輩子也等他。他等了我這麼多年,我就等他一輩子。”
談靜其實非常非常難過,在此之前,竟然還在跟聶宇晟鬧別扭,他們甚至好長時間都沒有再說過話,聶宇晟對說的最后一句話是:“談靜,我已經用盡了自己的所有來你,如果你不要,那就算了吧。”
談靜或許終其一生也不會忘記,他說這句話時,那種平淡到近乎絕的語氣。
都沒有來得及告訴他,也是用盡了自己的所有來他,不是不要他的,只是覺得自己背負著母親的死亡,太沉重,重得被迫放棄,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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