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邈邈從前便聽商嫻提過, 說商家這兩個兄弟無論是脾氣格還是事,一貫不是很合得來。
而直到這天晚上, 才終于發現, 商嫻這句“不是很合得來”表達得有多委婉了——
本起因,是商家父母商盛輝和駱曉君的到訪。
聽說家里傭人說商盛輝夫妻兩人到了蘇家莊院外面時, 商彥都有些意外。
蘇邈邈第一時間去找江如詩確認。
江如詩聽了還驚訝地看了商彥一眼, “對,一個半小時前, 我主聯系了你父母,詢問他們是否有時間, 我們兩家難得聚到一起吃年夜飯。”
江如詩一頓, 遲疑地問:“當時恰好和你哥哥同在客廳……他沒有告訴你嗎?”
商彥忍了忍, 額角一跳,“……沒有。”
蘇邈邈卻忍不住,在旁邊輕聲笑起來, 惹得商彥無奈地側回視線。
江如詩沒多想,只點點頭。
隨即看向蘇邈邈兩人, 溫聲道:“剛剛邈邈不在,老太太遣人過來尋了好幾回。你們既然了面,留著悄悄話之后說, 今天畢竟是大年,晚飯前先去老太太房間里問個安。”
“……”
蘇邈邈眼神閃了閃,低頭應下了。
商彥開口:“我陪你一起。”
蘇邈邈:“好。”
江如詩目送兩人,眼見著門就要關上, 卻似乎突然想起來了什麼。
“唔,有件事忘了說。”
商彥和蘇邈邈轉回:“?”
江如詩笑意溫婉地著商彥:“商驍和蘇荷也在老太太房間,你們年輕人多聚聚,熱鬧。”
商彥:“…………”
話已出口,木已舟。
商彥面無表地跟在蘇邈邈的后,往蘇老太太的房間走。
經江如詩的提醒,房門打開,一里一外的兄弟倆對視——商彥毫不意外,商驍看起來也是平素的漠然。
一眼之后,各自撇開視線。
一種超越的低溫突然在房間里蔓延開來。
蘇邈邈:“…………”
蘇荷:“…………”
唯一沒什麼察覺、或者說并不在意的大概就是蘇老太太了。
后就是房間里最溫暖的壁爐,老人上還蓋著厚度適宜、花紋漂亮的羊絨毯。
蘇邈邈的大伯蘇毅民和父親蘇毅清,依次坐在老太太的左手邊。而商驍和蘇荷則在他們的對面。
“,大伯,父親。”
按輩分問好,蘇邈邈走進房間里。
一看到蘇邈邈,蘇老太太面上的皺紋好像都淡了些,眼中出有些焦急又不安的喜悅。
“邈邈來了?來,來這邊坐。”
蘇邈邈頓了頓。
老人聲音里有這一生都不悉而不自知的討好,那讓不忍心拒絕。
蘇邈邈于是看了商彥一眼,走到了蘇老太太邊,坐到右手旁的長沙發上。離蘇邈邈最近的,便是坐在蘇荷左邊的商驍。
笑著與商驍打招呼。
“驍神。”
“……‘驍、神’?”
剛抬腳過來的商彥輕瞇起眼,居高臨下、目危險地看著孩兒。
蘇邈邈抬頭,眼神無辜:“大家都是這樣稱呼驍神的。”
商彥:“……”
商彥面無表:“玩IT的也都稱呼我彥神,怎麼從來沒聽你這樣過我?”
蘇邈邈:“…………”
這個男人可真稚啊。
卻忍不住笑,“那吳泓博他們還都喊你彥爹呢,我也要隨他們?”
“……”
話聲一落,年輕人的對面,兩位“老父親”投來非常讓人如芒在背的視線。
商彥:“…………”
商彥面無表地瞥了旁邊的男人一眼,他轉坐在了蘇邈邈的邊,堅實地捍衛了孩兒旁的“領地權”。
蘇邈邈自然看到了,笑著轉過頭,裝作沒看見。
一場家庭寒暄,在某兩位之間無法忽視的低溫下,匆忙結束。
傭人們準備好了年夜飯,專程來房里請他們移步餐廳。
到了餐廳長桌,蘇老太太坐上唯一的主位。左手邊一排是蘇毅民、蘇毅清、江如詩為首的三位長輩帶著蘇荷、蘇邈邈、蘇宴三個晚輩,右手邊,則是剛到的商盛輝與駱曉君,跟著商驍和商彥。
駱曉君沖蘇老太太問過安,又寒暄了幾句,才對蘇毅民客氣道:“今晚叨擾親家了。”
蘇毅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哪里用得著這麼客氣?只是這商嫻今晚怎麼不在?”
一直臉不太好的商盛輝皺眉。
駱曉君倒是言笑如初:“男朋友的母親在國外,聽說最近不太好,商嫻前幾天剛巧陪男朋友去看了,有事耽擱,還沒來得及趕回來。”
“這樣啊……”
商盛輝終于有點忍不住,搖頭嘆:“生外向。”
他一頓,看了看自己旁的兩個兒子。
兩人難得表眼神都一致——眨也不眨地著各自對面的人。
商盛輝噎了一噎,哼聲:
“男生更外。”
一桌人終于都有些忍俊不,各自輕聲笑起來。
連主位上一貫嚴肅的蘇老太太都忍不住笑:“這麼久以來,家里還是第一次吃一頓這麼熱鬧的年夜飯——讓他們開席上菜吧。”
吃過年夜飯,趁著長輩們閑聊,商彥拉著蘇邈邈上了三樓的臺。
臺的燈沒有開,一彎月皎潔地掛在云端。夜里微涼的風從兩人旁耳畔掠過去,帶來乘著這夜與風約從遠方而來的歌聲,還有老樹枝椏窸窸窣窣的細碎低語。
一切都安靜好,時間緩慢流淌,每一個剎那都像是被拉長到無限。
直到幾聲吵鬧,劃破了這寂靜。
蘇邈邈和商彥一齊往樓下看去。
二樓那塊比三樓整更外探了幾十平米的臺上,蘇宴領著傭人家的幾個小孩子,拿著一堆煙花類的玩意兒跑了出來。
“都聽我指揮。”
蘇宴一本正經——
“不準爭,不準搶,小煙花燃完之前不許松手,違規的打屁,聽到沒有?”
蘇宴平常就是“兇名在家”,幾個小孩兒被他管得服服帖帖的,沒一個敢反駁或者吱聲,全都聽話地搖搖頭。
蘇宴這才滿意。
手里一扎一扎的小煙花被他一支接一支點了,遞到小孩子們手里。夜里伴著刺啦刺啦的燃聲,小小一支的煙花亮盈盈的,孩子們跑著跳著,鬧得開心。
夜被揮舞的煙花棒點亮一條條尾,商彥和蘇邈邈并肩站在三樓的臺上,著樓下的孩子們。
“想下去玩嗎?”
片刻后,商彥見孩兒一眼不眨地著,忍不住低聲笑著問道。
蘇邈邈遲疑了下,也笑著搖頭。
“還是不了吧。”
商彥:“不喜歡嗎?”
蘇邈邈側過看他,漂亮的眼睛彎了月牙兒。
“不是,只是蘇宴現在對你的敵意還是很大,我可不想在新年的鐘聲敲響第一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卻是給你們倆拉架。”
商彥輕瞇起眼,“你這是對我的污蔑——收拾你那剛滿15周歲的弟弟,我還需要耽擱到0點之后嗎?”
蘇邈邈樂了:“是是是,你可是‘三中商閻羅’呢,怎麼會需要那麼久,是吧?”
“……”
一聽到這個稱呼,商彥都噎了一下。
幾秒后,他無奈嘆聲,手輕孩兒的下頜——
“這種中學黑歷史,能不能不再提了,就做我們的小不好嗎?”
蘇邈邈欣然點頭,從善如流:
“當然好啊。”
不等商彥開口,又輕聲笑起來,慢慢湊近了——
“但是有一個問題,埋在我心里很長時間了。”
“……?”
商彥垂眼看。
蘇邈邈今晚顯然很開心,小表都給外富,神兮兮地湊過去問:“當初傳聞里,你這‘商閻羅’的名號由來,是因為你高一那年把一個得罪了你的人打得渾是——這是真的嗎?”
商彥沒有猶豫:“假的。”
蘇邈邈:“??”
蘇邈邈:“那學校里為什麼都傳言跟你有關,而且你自己也默認——更而且,校方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出來替你澄清?”
“因為不是全然跟我無關,而且也不是什麼彩的事。”
商彥了眉心,似乎是因為回憶起那一天的事而十分的無奈。
“那天是我逃課,剛好遇見了那個學生。學校南墻有一片金屬柵欄,你應該知道。”
“嗯,這我知道。”蘇邈邈應聲,“但是這跟那個有什麼關系?你們逃課不都是從科技樓旁邊的矮墻翻出去的嗎?”
商彥微微皺了眉。
“那天我懶得從矮墻那邊繞,所以直接到了金屬柵欄那邊。金屬柵欄比較高,但是旁邊有一片斜坡花壇。我是沿著花壇的上邊沿窄路助跑,跳過了柵欄落到校外——被那個人看到了。”
蘇邈邈更加好奇:“然后呢?”
商彥:“他很不服氣,模仿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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