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拼著最后一口氣追上前面的行伍人，聽到謝玄濟說“放箭”，慕明棠的心都冷了一半。謝玄辰喝口水都由吹涼了、試好了溫度才遞過去，謝玄濟居然讓人對謝玄辰放箭？

慕明棠氣得幾乎失去理智，想立刻沖過去阻止謝玄濟，可是一隊護衛死死護著謝玄濟，慕明棠沖不過去，只能隔著人群大喊：“謝玄濟，你敢！”

當著眾人的面，慕明棠毫不客氣地喊謝玄濟大名，謝玄濟眉心跳了跳，是忍住。他忍耐地看了慕明棠一眼，冷冷對周圍人道：“這是眷能面的地方嗎，還不快將王妃請下去！”

慕明棠簡直要被氣死，這時已經有士兵上前，試圖押送。慕明棠眼中含著冷，用力地甩開袖子：“我是王妃，我看你們誰敢我！”

幾個士兵果真猶豫了，謝玄濟本來就夠心煩了，慕明棠還要在后面搗，謝玄濟不勝其擾，冷冷道：“丫鬟呢，都死了嗎？”

僅有的兩個陪嫁丫鬟戰戰兢兢，哪敢上前。慕明棠趁著眾人遲疑的時候猛地推了一把，從包圍中沖出去，徑直攔到第三隊士兵面前：“我看你們誰敢箭！”

慕明棠杵在前面，眾士兵放箭不敢，推又不能，十分為難。這時，慕明棠看到有一隊人手里拿著鐵爪，飛快地從回廊上走過，合圍一個圈，只待一聲令下就向謝玄辰擲去。

鐵爪頂端那可是亮錚錚的尖鉤，慕明棠都能看到鐵尖上的反。慕明棠甚至懷疑，上面是不是涂了什麼藥。

這樣有倒刺的鐵鉤子，扎進里后如果掙扎，倒刺會劃得更深，又疼又難痊愈。慕明棠心尖漫上無盡的涼意，原來在不知道的時候，他們都是這樣對待謝玄辰的？

慕明棠突然發，用力推開邊的侍衛，用盡全力喊道：“住手！”

“他是滅羯人、平南唐、開國立朝的大英雄，你們憑什麼這樣對他！你們有什麼資格！”

慕明棠的喊聲到了最后已經有了哭腔，一個孩子的聲音，在糟糟的戰場上格外明顯。許多人蓄力的作略有遲疑，握著鐵鉤的士兵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全看向謝玄濟。

謝玄濟又了眉心，到無比頭痛。他再抬頭時，竭力用和緩的語氣對慕明棠說話：“你沒見過這種場面，緒失控我可以理解。但是這些都是為了二哥好，你害怕可以回避，不要給我們添。”

“誰害怕了？”慕明棠眼中含淚，一雙眸子又亮又狠，“當年他保家衛國，為鄴朝開拓疆土時，你們一個個又在哪里？如今他只是生病了，又不是什麼罪犯，你們憑什麼對他私刑？”

謝玄辰今日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腦子中不對勁。然而更糟糕的是，慕明棠并不在。他站起來，試圖去找制狂躁的凈厄丹，可是那時候他的神錯已經很嚴重了，眼前通紅一片，所有東西在他眼中都猙獰又恐怖。謝玄辰跌跌撞撞之間，撞翻了花瓶，驚了外面的侍衛。侍衛兇神惡煞地闖進來后，外人的挑釁了倒謝玄辰神智的最后一稻草，他徹底失控了。

一個人平日行時，總會下意識地保護自己，然而一旦失去理智，毫無節制地釋放力氣，殺傷力會是平時的好幾倍。謝玄辰還是天賦神力，他失控后的局面，可想而知。

謝玄辰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在干什麼。他仿佛在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上獨行，周圍都是，天上也是，滴滴答答的，一直流到他手上。

他走了很久，頭痛的仿佛要從里面鉆開。他知道他又在濫殺無辜了，這些并不是從天上流下來的，全是從他手中淌下來的。

豈曰無？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可是他做了什麼？他將自己的天賦，用在對付自己人上。他無生，也無死。生不能面對蒼生百姓，死不能面對曾經的戰友。

或許他一開始，就不該存在于這世上。當年早死的，如果不是大哥，而是他該多好。

謝玄辰在滿目紅之間，聽到有一個聲音帶著哭腔喊：“他是滅羯人、平南唐、開國立朝的大英雄，你們憑什麼這樣對他……”

滅羯人，平南唐，開國立朝，這是誰？

這好像是他。那說話的人是誰？

謝玄辰心生疑問，短暫地恢復思考能力。接著，他又聽到那個聲音哭著喊：“他只是生病了，又不是什麼罪犯。”

他只是生病了。

謝玄辰眼眶忽然一酸，幸好他現在眼睛本來就是紅的，沒人能發現端倪。世人都懼他厭他恨他，連他的父親也咒罵他，怎麼可以將屠刀揮向親友。唯有一個人，可以毫不顧忌地對世人喊，說他只是病了。

一片顛倒扭曲的影中，所有東西都對他張牙舞爪，避如蛇蝎。唯有一個人，逆著人流，慢慢向他走來。

謝玄辰想起來是誰了，是慕明棠，他的新王妃。

慕明棠吼完了眾人，用力干眼淚，朝謝玄辰走去。

“王爺，是我。我是慕明棠。”

慕明棠一邊說一邊朝他走去，謝玄濟看到皺著眉，喊道：“你瘋了？”周圍人也全副武裝，試圖阻止。

“王妃，危險。”

慕明棠卻視無睹，充耳不聞。義無反顧地往前走，眾人想拉又不敢靠近謝玄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慕明棠從眾多尖刀利刃中分出一條路，逆著人流，朝謝玄辰走去：“是我，王爺。”

慕明棠最開始還試圖眼淚，后來發現眼淚怎麼都不會完，索不管了。漸漸已經離謝玄辰很近了，那個距離，是所有活人都沒有辦法靠近的位置。

滿院兵甲，寂靜無聲。人人都有武藝傍，每人手中都有利護，場上隨便一個人就能輕松打敗慕明棠。然而這一刻，眾人俱沉默地盯著那個弱的子。就連負責護衛謝玄濟的晉王府侍衛長，此刻都用力握著劍柄，手心浸滿了汗，眼睛卻定定看著慕明棠，本無暇注意自己的職責。

謝玄辰約看到一個人影向他靠近，洶涌的殺意告訴他，殺，靠近者一個不留！但是又有另一個聲音提醒他，和那些人不一樣，不能殺。

兩個完全相反的聲音在他腦子中相互角力，往來拉鋸，刺激得他腦子一一地疼。謝玄辰忍耐不及，手上忽然一，在場所有人都覺得這位岐王妃怕是要香消玉殞了，然而下一刻，卻看到慕明棠安然無恙，謝玄辰手拍向自己的額頭，看起來極為痛苦。

慕明棠終于靠近了，顧不上眼淚，手抱住謝玄辰的胳膊，試圖阻止他的作：“王爺，我回來了。我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你不要傷害自己。”

謝玄濟看著真是又心驚又震撼，他忍不住想提醒慕明棠，狂躁狀態的人不能他的手，慕明棠這樣不是自己找死嗎？

可是謝玄濟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其余人也俱是如此，滿院鐵甲，此刻都無聲地看著弱的岐王妃圍在猛虎邊，甚至試圖用自己兔子一樣的力量阻止猛虎自殘。謝玄辰用僅剩的理智，推開慕明棠，說：“我已經好了，你離我遠點。”

謝玄辰把慕明棠推開，又自己跑回來，像牛皮糖一樣甩不掉：“你好了的話我扶你回去，我這就太醫，他們一定能治好你。”

謝玄辰推了好幾次都推不走，明明方才那些壯武人，他一掌就能送走一個，偏偏慕明棠怎麼都甩不開。謝玄辰本來就在極力抑制自己腦子里的狂躁，此刻他覺得他胳膊上的青筋都在跳：“走開！”

“我就住在這里，你讓我去哪里？王爺，我們回家吧。”

不知道哪一個詞到了謝玄辰，這回他沒有再推開慕明棠。可是慕明棠僅僅扶著他往前走了兩步，謝玄辰忽然渾力，朝地上栽去。

“王爺，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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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拱殿，謝瑞猛地把一疊奏折掃到地上，筆墨摔落的聲音噼里啪啦，眾人低著頭忍著，沒人敢躲。

謝瑞是真的氣狠了，他摔了東西，又走到眾人前面，一個個指著罵：“朕讓你們好生看著他，你們呢？一個個說的比唱的都好聽，結果他悄悄清醒了這麼久，都解開了鎖鏈，走到了殿外，你們還不知道！”

沒人敢說話，由著皇帝罵。謝瑞從太醫到大理寺再到謝玄濟，每個都痛罵了一遍，最后氣得頭暈：“你們可真是好極了，不愧是朕的好臣子，好兒子！晉王，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

謝玄濟真是里發苦，他真不知道，他也想知道謝玄辰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