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很快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個掉了漆的舊木盒。

把舊木盒遞到玖珠面前：“叔公沒什麼東西留下，只剩下這個，姑娘把它帶回去吧。”

“多謝先生。”玖珠接過舊木盒，沒有打開。

“有什麼可謝的。”說書自嘲一笑：“像我這種說慣生離死別故事的人，其實最見不得生離死別。有時候我真希有人終眷屬，承諾過永遠的人永不變心，善良的人永不遇苦難。可是人生嘛，總是酸甜苦辣咸什麼都有，百年很長又很短，不管好與壞，都活著吧。”

“三日后我在茶樓里講霸道王爺與俏千金的故事，姑娘有什麼喜歡的橋段，我給你編。”說書人又恢復了往日的熱待客笑容。

“抱歉，三日后我來不了。”玖珠打開腰間的荷包，從里面掏出錠銀子，放到說書手中：“就讓王爺與俏小姐終眷屬永不變心，讓故事里善良的人，得一個好結局吧。”

“好。”說書把銀子揣進荷包：“一切都按姑娘的意思講。”

聽客就是無上貴人，只要錢到位，什麼故事都行。

玖珠回到宮，換掉上的素襦，帶上木盒去了西宮。

走到趙太妃居住的院子，玖珠看到院子里有好幾個老太妃在抹眼淚。們見到玖珠過來，連忙干眼淚，勉強出笑容。

在宮里，哭泣也是忌諱。

“太妃們安。”玖珠行了一個福禮，假裝沒有看到們方才在哭：“趙太妃怎麼樣了？”

一位品級最高的太妃緩緩搖頭：“醫說，就這幾日了。”

玖珠心底一沉，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木盒，提起擺快步走進屋。

躺在床上的趙太妃聽到腳步聲：“可是宸王妃來了？”

“太妃娘娘，正是宸王妃殿下。”嬤嬤已經顧不上給玖珠行禮，放下手里的藥碗：“王妃來看您了。”

“扶我坐起來。”趙太妃把手遞給嬤嬤，嬤嬤猶豫一下，還是依照趙太妃的意思，把扶著靠坐在床頭。

“太妃娘娘。”玖珠走到窗邊坐下，仿佛沒有看到臉上的病，繪聲繪地講起宮外的景致，又取了話本，念給了聽。

趙太妃靜靜地聽著，角浮現出笑意，等玖珠把話本里的故事講完，扭頭看向窗外：“天快要黑了？”

“還早呢。”玖珠笑：“您老就再留我一會兒吧，今日殿下不在宮里，我一個人待在麒麟宮多無聊啊。”

“好好好，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聽玖珠說不會馬上離開，趙太妃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甚至還讓宮給玖珠端點心來，看起來并不像病重難醫的人。

的眼神清亮，神頭格外好，說話也比近幾日有力氣。

“你膝蓋上的盒子，是什麼？”看到玖珠膝蓋上的漆木盒，臉上出懷念之，很久以前，喜歡的年郎為做過一個這樣的木盒，說是用來給裝首飾。

【我每年送你一樣首飾。等我們兒孫群時，這個盒子就能裝滿了。】

玖珠站起，把了漆的破舊木盒放到手中：“您打開看看。”

趙太妃怔怔地看著木盒，出抖的手，著斑駁的漆面，良久說不出話來。

沒有急著打開這個破舊的盒子，而是用手一遍又一遍著上面的紋路，直到遍它所有地方，才揭開這個已經沒有鎖扣的木盒。

盒子里，只有一縷用紅繩系著的頭發，以及一支沾滿灰塵的木簪。

紅繩已經褪黯淡，主人用它把頭發纏了一圈又一圈，所以即使褪，它們也沒有散開。

“結發長生……”趙太妃用指腹輕輕紅繩，怕自己稍一用力，這束頭發就會散開。

的年郎啊，的年郎啊。

本以為早已干涸的眼眶，滴落的眼淚打了木簪，連忙惜地干木簪上的淚，把木簪戴到自己花白的發間，問玖珠：“好看嗎？”

“好看。”玖珠俯幫趙太妃理整齊頭發，重重點頭：“很好看。”

“這支木簪，是長生親手做的。”趙太妃角噙起笑：“那年我跟他鬧著說，想要一支桃花釵，不要店鋪買的，要他親手給我做。”

“他啊，說我氣。”趙太妃了鬢角：“直到我進宮，也沒看到桃花釵的影子，原來被他藏在這里。”

嬤嬤掩著哭，怕被太妃發現，退到了外間。

“進宮前，我剪下一縷頭發，跟他說，斷發如斷，讓他找個心的姑娘，好好過一輩子。”趙太妃角上揚著，眼角卻不斷流著淚：“這個傻子，卻剪了自己的頭發，跟我放在一起。”

民間的新婚之夜，男會各剪下一縷頭發，合為一，意為結發不離。

“他的墳前，可有人拜祭？”趙太妃眼神清亮地看著玖珠。

“有。”玖珠點頭：“有一個晚輩，每年都會去祭拜他。”

“那就好。”趙太妃喃喃自語道：“那就好。”

這一生，平凡黯淡，唯有在長生眼里，擁有著最的芒。

“我把你釀的桃花醉，帶去看了他。”玖珠聲道：“他一定很喜歡。”

“玖珠，謝謝你。”趙太妃輕輕握住的手，深深看著，許久后，松開手：“回去吧，你家殿下，也要回家了。”

“我呀，想和長生安安靜靜待一會兒。”

“好。”玖珠站起，向趙太妃再次行了一個晚輩福禮，轉緩緩朝門口走去。

“玖珠。”趙太妃住。

玖珠連忙回頭看。

“在皇家宗譜上，我僅僅是趙氏。”笑：“進宮前，我有名字，桃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宸王回到麒麟宮，在院子里沒有找到玖珠的影，直接去了寢殿。

寢殿里點著燭臺，他家明小豬卻坐在燈火闌珊，雙手抱著膝蓋，像是淋了雨了委屈的小狗狗。

這一眼，他心里升起萬般念頭，忙走到面前：“玖珠，你怎麼了？”

“殿下。”玖珠仰頭看他，眼中有盈盈淚。

“發生了何事，誰惹你不高興了？”他手去眼角的淚，盡量讓自己聲音溫到極致，把擁進懷里，輕輕拍著的后背：“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他家的小豬，他連說一句重話，都舍不得。

“我心里難。”玖珠搖頭，聲音乎乎的沒神：“沒人惹我。”

宸王坐到凳子上，把放在自己膝蓋上：“好，那你跟我說說，心里為什麼難，我來哄你開心。”

玖珠靠在他懷里，搖著頭不想說話。

當年先帝若不作孽，又怎會有那麼多無辜子被強納進宮？

不說，宸王也不追著問，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拍著的后背，輕輕搖著膝蓋，仿佛哄著不開心的小孩。

向來沒有耐心的他，在面前，卻擁有著無限的溫。

“王爺，王妃。”楊一多站在門外，小聲道：“西面太妃宮那邊傳來消息，趙太妃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