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來人, 王舒珩拔劍的手微微頓住,狹長眸變得凌厲,“姜鶯, 你可知現在什麼時辰?”
床榻一側便放著滴,姜鶯瞟一眼, 道:“丑時。”
“丑時你不在臥房?”他沉著臉,聲音也低。
姜鶯才不怕他, 理直氣壯的:“夫君不也沒在?”
王舒珩萬萬沒想到姜鶯會夜半轉醒,更沒想到還能尋到書房來。他唔了聲,謊話信手拈來:“看書太累順勢便在書房歇了, 你專門來找我的?”
姜鶯目一不地盯著他, 好像在分辨這話的真實。半晌, 釋然地轉過頭去不再糾結。也罷, 一個要去白沙鎮的人, 宿在何又有什麼關系呢?反正以后都要獨守空房了,多守這一兩日又何妨。
哀怨地著這個男人,神又凝重了幾分。
人目灼灼, 若泠泠清泉一般清澈, 盯的王舒珩心里發虛,發慌,下意識起哄說:“走吧, 我陪你回臥房去睡。”
這夜月如水,周遭格外幽恬靜。王舒珩哄著姜鶯從書房出來, 邊走邊解釋:“近來我公務繁忙,你莫要多想。以前看書晚了宿在書房是常有的事,以后若再發現我晚上不在臥房也無需來找。”
他輕聲說著,見姜鶯并無反應, 又說:“過兩日去白沙鎮,聽聞白沙鎮胭脂首飾極好,回來時我幫你挑些”
王舒珩自認已拿出最大的誠意來哄人,他沒哄過誰,話沒說完卻見姜鶯臉愈發難看了。
姜鶯笑了下,問:“夫君真要去白沙鎮?”
“公務在,豈能不去!”
姜鶯不再爭辯了,兩人行至臥房前,進屋后轉關門把王舒珩擋在外頭。過條一指來寬的門,姜鶯道:“那夫君便去吧,我會提前好好適應沒有夫君的日子的。”說罷干脆利落地關上房門,留下一臉蒙的王舒珩。
二十有四的沅王,戰場上從無敗績,今夜卻在一個小姑娘這兒吃了閉門羹。他不明白姜鶯在想什麼,只道福泉說的果然沒錯,人心思難猜,尤其是姜鶯的,難上加難!
本以為只是小姑娘半夜鬧鬧脾氣,誰知這一鬧便不會好了。翌日,王府開始準備去白沙鎮的東西,午膳時王舒珩不見姜鶯,還是孫嬤嬤道:“王妃說等殿下吃完了再來,省的見面。”
王舒珩覺得這子脾氣怪誕,前幾日像塊膏藥似的粘著他,轉眼又連見面都不愿了,時好時壞本無規矩可言。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二位主子鬧別扭,王舒珩不明白姜鶯為何生氣,福泉卻清楚的很。他笑說:“殿下,二姑娘那是舍不得你走鬧脾氣呢,不如帶上一塊?”
在大梁,員外放或出遠門辦差都會帶一兩個人在邊伺候,只要不耽誤差事可男可。比如這次同行的鄭從事,便帶上一房姨娘,福泉不覺得有什麼。
王舒珩有些猶豫,他嫌麻煩外出從不帶人。更別說姜鶯這樣的大小姐,平時不就撒,出門在外難免要吃苦頭,到時哭了還得他哄。
可想到他一走兩月,姜鶯在府中誰知會鬧出什麼靜。況且姜家雖搬出了平昌街卻依舊在臨安,人不在自己跟前確實不放心。
正巧,他剛出聽花堂撞上款款而來的姜鶯。云鬢峨峨,修眉輕蹙,許是一晚上都沒睡好,看上去沒什麼神,眼底也有淺淺的烏青。見了他輕哼一聲,仍是一副幽怨的樣子。
那副暗使小子的樣子,看的王舒珩生氣又好笑。終于,在姜鶯與他而過時,王舒珩拉住的手腕,問:“要不要同我去白沙鎮?”
姜鶯一怔,眼睛霎時亮了。其實昨晚也想過,若夫君能帶去就好了。到時一定看夫君,誰都勾不走。“可可以嗎?我能和夫君一起去?”
王舒珩點頭,姜鶯面上霾一掃而,湊近抱著他道:“夫君真好,我喜歡夫君,一天都離不開夫君。”
麻的話人渾起皮疙瘩,王舒珩食指著姜鶯額頭讓離自己遠了些,囑咐說:“你與我出門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王舒珩一一道來:“第一,此行是為公務在外不準撒,第二不準讓人知道我們的關系,第三你扮作男子。如何,能做到嗎?”
這次同行中有不人認識姜鶯,王舒珩想著,姜鶯以后極大可能嫁去泉州,在王府呆過的事還是越人知道越好。他說完見姜鶯不答,又問:“做不到?此行路途遙遠,白沙鎮條件不比臨安,你做不到也”
姜鶯搖頭。不懂公務也不懂夫君為何要這麼做,但既然夫君愿意帶前往還是不要問東問西了。姜鶯從不覺得自己是喜歡撒的人,不撒不他們的關系,能做到,不過第三條就有點難辦了。
本打算回屋收拾一箱首飾服,帶去白沙鎮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憑的姿哪個不長眼的還敢湊到夫君跟前。不過如果扮作男子,那就不能穿好看的裳也沒有致的首飾
姜鶯一番猶豫,咬咬牙忍下,說:“一言為定。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我不怕吃苦。”
事就此定下,姜鶯扮作王舒珩的小廝隨行。不過既是扮作小廝,那這趟丫鬟就不能帶了。
小鳩得知被留在王府很不放心,跑去找王舒珩道:“殿下,二姑娘從未出過遠門。此次出行,還殿下多多擔待。”
王舒珩淡淡嗯了聲,小鳩又囑咐說:“奴婢聽聞此次殿下要去的是白沙鎮,白沙鎮附近島嶼眾多,殿下有所不知,當年二姑娘就是在白沙鎮附近的瓊華島落水的。”
姜府在瓊華島有座避暑的宅子,當年漆老夫人六十大壽姜府舉家前往瓊華島祝賀,不想姜鶯意外落水,醒來后反應就變得有些慢,且看見瓊華島就怕,因此從那以后就沒有再去過瓊華島附近了。
王舒珩心中記下,翌日天微微發白,王府一眾人馬早早起床準備出發。
這趟姜鶯打扮的極為低調,背著一只靛青的小包袱,里頭有三套里和中,還有兩套灰白的外衫。這會未施黛未著首飾,一張小臉白里紅,看上去的。
出門前小鳩把姜鶯拉至角落,著嗓子說:“小姐,這趟你可得看好殿下。聽聞白沙鎮子多能勾人,你要天天盯,可不能讓殿下在外頭留宿。”
這個想法與姜鶯不謀而合,也是這樣想的。然而小鳩也有自己的考慮,眼下們二人寄居在王府,雖說二姑娘這個假王妃遲早要走,但走之前若王府來個真王妃,那真王妃豈能容得下們?人都是善妒的!
姜鶯拍拍小鳩肩膀,有足的模樣:“放心吧,有我在沒人能勾得走夫君。”
一切準備就緒,姜鶯背上的小包袱就要出發了。這衫是特意改小過的,但套在姜鶯上還是空的,好像哪家調皮的小孩穿了大人裳。
王舒珩不想起踢開王府大門,喊夫君的那日。他越看越覺得順眼,手幫姜鶯整理了下幞帽,指著后面一輛馬車說:“坐到那里去。”
此行多為男子,男子騎馬眷坐車。王舒珩不可能為姜鶯單獨備一輛馬車,便說自己的小廝子不好,須得和車夫坐在前室,眷們坐在馬車。
趁著沒人注意,姜鶯出小手,悄悄在袖子低下了王舒珩的手指,輕飄飄扔下一句謝謝夫君便跑了。
王舒珩看著那個纖弱的背影氣的搖頭,昨日才答應不能撒,還沒出門就食言了。有時候,他是拿姜鶯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頭,姜鶯背著小包袱上了馬車。車夫是一位四十左右的大叔,一口臨安鄉音很是親切。剛剛坐好,后頭馬車車門忽然打開,里面探出來一個腦袋。
人紅齒白,面目和善,說自己是鄭從事的妾室名喚阿玉。阿玉是個熱心人,一見姜鶯便湊上來說話,“你就是那個伺候殿下的小廝?哎喲喂,瞧瞧這細皮的,長的比姑娘還俊。我要還是獨,都要被你迷住了。”
說罷,還喊了馬車其他眷來看。眷一共四五個,見到姜鶯個個跟看寶貝一樣,說俊俏,說年紀小,還有問姜鶯是否訂親的。
姜鶯有些怕,自小沒什麼朋友,這會像猴子一樣被圍觀臉都變白了。知道這些人沒有惡意,但就是不習慣。
后退了些,阿玉連忙幫解圍:“好了好了,別嚇著小郎君。小郎君年紀小膽子小,來,給你吃顆糖。”
那是一顆花生糖,外皮抱著一層糖。姜鶯接過說了謝謝,阿玉又是一陣唏噓:“殿下肯定很喜歡你吧,子不好也讓你跟著,還安排你坐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