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馭城不在醫院過夜, 吊瓶打完就回了明珠苑。
李斯文在車里打了幾通電話,將事全部理好后,轉過頭跟魏馭城說:“老張把車開去修了, 和隊里打了招呼, 按規章辦事。把人關幾天,吊銷駕照,他這幾年是別想開車了。”
從嚴理,但魏馭城沒有追究其民事責任。
“別的事我還在查,但應該與林老師說的八|九不離十。”李斯文話里有話,實則是在試探,還查嗎?
魏馭城說:“查。”
李斯文辦事效率高, 凌晨一過就來了消息。
“您最想知道的, 三年前被吊銷執照, 是因被一個病患告了, 說林老師引他,產生了極度神依。”李斯文說:“從我目前得知的消息來看, 和這個哥哥似乎并沒有關聯。”
魏馭城:“那人呢?”
“失蹤。”李斯文:“兩年前從神病院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魏馭城沉默煙。
他心里只冒出一個念頭。往事一場, 林疏月到底了多苦。
“我這邊安排合適的人去和李嵊談, 看樣子, 應該只是個貪錢的人。”李斯文說:“等他拘留期滿,我這邊再做打算。”
如果當真這是好吃懶做,錢能收買,那便不值一提了。
魏馭城摁熄煙, “把事辦好。”
次日, 一切照舊。
林疏月按時上班, 看起來并無異樣。早上還給魏馭城發了信息, 說下班來看他。魏馭城回了個好。
周愫跑來送牛,試探打聽:“你聽說昨天魏董車被撞的事兒了嗎?”
林疏月說:“嗯。”
周愫不疑有他,只是一頓慨:“幸虧人沒事。”
林疏月低頭時斂去笑意,輕聲,“嗯,還好沒事。”
十一點,夏初給發微信:[照片][照片]今天給咱弟做糖醋小排骨!
月:你還是做紅燒吧,難度系數低一點。
夏:[拳頭][拳頭]
“你姐不信我的廚藝呢。”夏初在廚房里倍兒熱,“星兒,給夏姐錄視頻,咱們證明給看。”
林余星乖乖照做,“夏夏姐,我開了放心。還有你真不忙啊?都陪我好多天了。”
“不忙不忙,怕你無聊嘛。”
“一點都不無聊,我都習慣了,別耽誤你事才好。”
十七八歲的男生,總是小心翼翼地為他人著想,生怕麻煩了人。這讓夏初聽得心疼,再想到李嵊那個王八蛋,就更憤怒了。
“不許多想,我也是你姐。”夏初在袋子里翻找,“終于找到蒜苗了。”
“雖然但是。”林余星說:“你拿的是蔥。”
搗鼓一小時,廚房差點炸了。
夏初妝都花了,口吐白沫地拿手機,“我認輸,點外賣。”
除了生病,林余星很好養。不挑食不講啰嗦,一頓還能吃兩碗飯。夏初覺得看他吃飯就很治愈,“我以后一定也要生個你這樣的娃。”
林余星挑著最后一片青菜,低頭笑,“別生我這樣的,罪。”
夏初難極了,輕拍他手背,“胡說,我們星星天下第一好。”
林余星著后腦勺,給了一個寬的笑。吃了一會,他忽問:“我姐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沒吧,沒聽說啊。”
林余星敏且敏銳,“我也說不上來,直覺吧,我覺得我姐最近不開心的。”
“可能是工作力大。”夏初試了試排骨湯的溫度,放去林余星面前,“快過年了,忙著考核啊,報計劃啊。多事的。”
“還有多久過年?”林余星算了算。
“不到兩周。”夏初答。
吃完飯后督促林余星吃完藥,一點半,他有午睡的習慣。夏初估著睡著了,才悄悄去隔壁房間打電話給林疏月。
“月,星星好機敏,他是不是看出什麼了?”夏初很是張,“我這幾天留意過,沒在你家附近看到過李嵊。他會不會私下見過……啊?不是吧。他還是人嗎!”
夏初著聲音,不住憤怒,“先不說了,我怕吵醒星星,回聊。”
電話掛斷,一轉,驟然發現門不知什麼時候開的,門口站著林余星。
夏初嚇一跳,“怎麼沒睡了?”
林余星撓撓頭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想上洗手間。”
然后沒再說什麼,走了。
夏初松口氣,應該是沒聽見。
林余星回到房間,在床邊靜靜坐了會,剛要繼續睡,鐘衍發來微信:“那啥,不好意思了,哥要放你鴿子。”
兩人本來約好明天去商場買樂高新款,鐘衍說:“我舅出了點事兒,我不太放心,還是在家陪他吧。”
“魏舅舅怎麼了?”
“嗨,別提了。被一傻黑車給撞了,我舅那車質量好,副駕車門都撞凹一大片。他左手本就過傷,這次又是左手。”鐘衍罵罵咧咧,“那傻司機最好別被我見,揍不死他。”
林余星的手慢慢垂下,幾秒之后,住手機。
魏馭城在家休養兩天,這兩天林疏月也忙。
好像聽進了魏馭城那日在醫院的“威脅”,雖然沒時間過去明珠苑,但很懂這個男人要什麼。于是,每天到了一個點,都會自覺發條問短信。
魏馭城已讀,回一個字:嗯。
嗯,有點像查崗。
晚七點到家,林疏月丟下包,著發脹的頸椎去林余星房間,“星兒,吃飯了沒?”
林余星正蹲在地上拿換洗服,“早吃了,姐,給你留了碗湯在保溫壺里。我去洗澡了啊。”
林疏月吃東西快,小碗湯幾口就喝了。
衛生間里淅淅瀝瀝的花灑聲,林余星心好地哼著歌。
林疏月笑了下。回頭往他臥室一看,地上掉了雙子,應該是剛才拿服的時候沒放穩落。林疏月彎腰去撿,這個高度正好對上柜倒數第二層。
那是林余星換季不穿的服,疊得齊齊整整。
林疏月本是隨意一瞥,卻看見兩件外套的間隙里,似乎有一個深棕的膠狀。手拿開上面那件服,猛地一怔。
深棕手柄上,是銅銹的刃。
林余星在柜里藏了一把匕首。
林疏月背后冷汗直冒,差點蹲不住。抖著手把刀拿出,確定不是玩。
“姐。”林余星無憂的聲音乍然停滯。他站在門口,還維持著頭發的作。平靜的笑一分一分收斂,徹底的安靜。
林疏月站起,目冷如冰霜,“你想干什麼?”
林余星繃著下頜,也不打馬虎眼,“李嵊又來找你了。”
林疏月審視兩秒,確定,他知道了。
“所以呢,你要殺了他嗎?”林疏月前一步,“且不說你能不能功,你覺得這樣值當嗎?”
林余星目失溫,全然沒了平和氣質,一個字:“值。”
林疏月眼睛微瞇。
“我反正是這樣的,遲早要死的,多他一個就是賺!”林余星口不擇言,話剛落音,林疏月揚手打了他一掌。
掌心是窩著的,其實一點兒也不痛。打下來的力氣頂多就兩,可眼淚已如雨下。林余星白了臉,嚨像被火燙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更不敢看姐姐。
林疏月一個眼神如刀割,用不著規勸、談心、試探,姐弟倆太有默契。林余星知道的憤怒和無奈——我這麼這麼拼命保護你,你卻如此不珍惜自己。
林余星心口一窒,道歉口而出:“對不起,我錯了。”
林疏月依舊平靜,眼淚凝在睫,不再有多余的淚,抬手,虛指了下林余星,已然恢復理智,“你我反應越激烈,李嵊越高興。你要是傻到上這當,我也無話可說。”
林余星搖頭:“姐,我不上當。”
林疏月嘆氣,向前一步將弟弟輕擁,眼底的紅已褪,“姐姐最近會很忙,可能還會出段長差。等事都安排好了,你去夏初姐姐那兒住一段時間。”
林余星下意識地揪姐姐的服,憫默無言里,啞聲出一個單音節:“好。”
那把匕首被林疏月拿下樓丟了,垃圾桶邊,冬日低溫掩蓋,并無難聞氣味。油綠的桶刺目,林疏月站著發了會呆。
沒穿外套,薄羊絨衫抵不了寒,手臂凍得像冰塊。林疏月邊邊往樓道走,臉上的茫然無助已不見分毫。
次日,林疏月跟暢姐打了個電話,聊了一些工作上的安排后,暢姐覺得不太對勁,“欸,疏月,安排得這麼仔細,是不是要請假?”
林疏月嗯了聲,“上午有點事,暢姐,我請半天假。”
暢姐松口氣,“哦哦,行。聽你剛才的語氣,我還以為你要辭職呢。”
林疏月不放心地將林余星送去了夏初的工作室。夏初的工作室布置得像溫馨住所,復式結構改造上下兩層,外面還有個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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