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西洲聲音得低,帶著鼻音哄人,有種說不出的寵溺意味。
南風突然覺得沒有長大也很好。
可以被他一直當小孩子對待,可以像現在這樣依賴他、跟他哭鼻子。
可是和“喜歡”這兩個字捆綁在一起的,還有占有。
會希這個人不被別人依賴,不把別人當小朋友。
就,只是一個人的。
裴西洲不知道面前的小孩又在想些什麼奇奇怪怪的,“南風。”
南風抬頭,睫還帶著意,開口說話時小鼻音明顯:“怎麼啦?”
他一米八七的高,低上,所以看他依舊是個毫不費力的平視視角。
他剪寸頭帥得人招架不住,皮是冷峻的白,而劍眉、眼睫乃至瞳孔又是純粹的黑,面無表的時候更顯,英俊得過分。
而現在,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眼尾微微彎著,瞳孔浸潤午后,顯出溫和澤。
“要好好吃飯,好好學習。”
“不要被小男孩一張電影票騙走。”
“我會多多關照你哥,所以不用擔心他。”
即使已經認識一年、和他已經變得非常悉,但是平時都是在他旁邊嘟嘟囔囔當個小話癆,絕大多數時間他只會淡淡“嗯”一聲作為回應。
這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
冷冰冰的聲線清冷溫,咬字清晰且輕。
像是第一天把小孩子送到兒園的家長。
他手落在發頂,輕輕了下,而后站直,的視角從平視回歸仰視。
被裴西洲完全阻隔在后,他高高瘦瘦逆而站,輕聲說:
“南風。”
“再見。”
南風不在,顧楨和裴西洲下班回到家,肩并肩坐在沙發上,像兩個空巢老人。
年輕英俊得空巢老人相顧無言,相看兩生厭,總覺得哪里哪里都不對勁兒。
顧楨懶洋洋靠在沙發上,心道,長兄如父啊長兄如父。
他和南風的極品爹媽不靠譜,讓他提前很多年會到了當爹的滋味。
“我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婚禮上,新娘的老父親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南風離開家,讓他莫名其妙聯想到別人家里嫁兒。
估計那種糟心覺,和眼前景八九不離十,心里又堵又空。
而邊的江大爺一張俊臉冷若霜雪,那張冰塊臉常年不帶任何表緒,跟面部發育不良似的,警校同窗四年加共事三年,他還是最近一年才發現,這位大爺其實是會笑的,而且笑起來還特別溫無害。
但是只有一種況他會笑,那就是當他面對著南風的時候。
南風那小家伙,小臉白白凈凈跟只小豬似的,真人見人的。
裴西洲垂眼,茶幾上還有南風之前買的大袋零食,因為沒吃完又帶不走,用夾子仔仔細細夾好了封口。
在家的時候,電視機發揮最大效用,總是傳來各種熱熱鬧鬧的聲音。
從食紀錄片到烹飪教程再到養生節目,從漫到相聲甚至再到歷年春晚小品集錦。
伴隨著這些聲音的,還有一個笑得前仰后合窩在沙發一角的人類崽。
那張好像片刻都不可以停下,要麼就在“哈哈哈”要麼嘟嘟囔囔,再就是咔嚓咔嚓啃薯片或者蘋果。
整天趿拉著的小綿羊拖鞋跑來跑去,鮮活可,像一束。
而現在,不在。
集訓是每個特長生都必須經歷的歷練。
南風的生活從上課考試寫作業,變畫畫、畫畫、無休止地畫畫,被素描彩速寫占據全部生活。
的白料用完了,補充新的,又不夠了。
就這樣,從酷暑到初秋,再到某天早晨推開窗,看見銀裝素裹的一整個世界。
半年來,沒有一天縱容自己懶,沒有睡過一次懶覺。
即使冒高燒的時候也一個人畫畫在宿舍練習分析自己的不足。
唯一的放松,大概就是在畫人像的間隙,畫幾筆腦海里的某個人。
劍眉,桃花眼,梨渦。
彎著眼睛的,皺著眉的,面無表的。
溫的,冷淡的,無奈的,寵溺的。
12月底,省聯考近在眼前,南風卻因為長時間力過大心態有些崩。
眼看同班同學飛速進步,狀態一次比一次好。
自己卻經常坐下之后,大腦空白一片不知所措。
畫筆握在手里卻像是利刃,刺得手心生疼。
想起顧楨,年紀輕輕開始帶孩子。
本來他那個年紀應該還是和兄弟喝酒科打諢的時候。
他買房,把接到邊讀高中,支付著學的高額費用。
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要對得起哥哥,可越是這樣想力越大。
怕考試發揮失常,怕不及格文化課也已經追不上,怕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怕哥哥和他對自己失。
明明他們都那麼優秀。
所以必須一個人扛過去。
南風出去洗了把臉,沉心靜氣又回到畫室。
考前一寸一寸金,分秒不敢浪費,一直在畫室待到深夜。
邊同學斷斷續續離開,亮如白晝的室只有無數畫板畫架料,和一個。
萬籟俱寂,墻壁上的鐘表分針一格一格走過。
南風蹲下來,把臉埋進手臂。
不知過了多久,小黃人芭娜娜之歌響起。
南風蹭蹭眼睛,視野從模糊變清晰,亮起的手機屏幕顯示備注:
裴西洲。
深呼吸,把滿腔酸咽下去,確定聲音聽起來不會有異樣,才按下接聽鍵:“裴西洲哥哥,你下班啦?”
“剛跑完步。”裴西洲邊走路邊和說話,聲音有些。
南風的小耳朵,莫名其妙熱了下,“嗯。”
“最近還好嗎。”
南風乖巧點頭,點完頭才想起他看不到,趕開口:“好的呀。”
電話那邊頓了下,陷沉默,南風剛要問問裴西洲是不是信號不好,就聽見電話那邊的人,喜歡的人輕聲問:“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呀,就是力有點大……”
南風敏察覺自己眼眶要發熱,是想哭的前兆。
真的太討厭自己淚點低,太討厭自己面對依賴的人就肆無忌憚一點兒都不堅強。
像個恃寵而驕蹬鼻子上臉的小朋友。
明明只想和他分開心的事。
不想哭著和裴西洲打電話,即使很想很想聽他聲音。
所以還是開始在腦海措辭怎麼掛斷。
“南風,你還沒走啊?”同學突然推門進來,從自己座位旁邊拿起手機,“手機落在畫室了,先走啦!”
南風點點頭和同學道晚安。
“你還在畫室。”
“嗯……”
南風攥著手機,近耳邊。
那是全部的勇氣來源。
電話那邊裴西洲語氣不自覺和了些,“現在回去,洗漱睡覺。”
南風沒有說,自從進了十二月就開始失眠。
即使早回去晚上也睡不著,會睜眼到凌晨,最后迷迷糊糊睡著,也是淺眠,稍有聲響就會醒。
但還是乖乖站起,不想他擔心,明明工作已經那麼忙那麼累。
“往回走了嗎。”
南風把門鎖好,“嗯,你聽,鎖門的聲音。”
從畫室回住的路上,月亮的清輝溫溫落下來,無聲陪,像極他安靜看的眼神。
“南風,你現在小,以為高考是天大的事。”
“可事實上,等你長大,會發現它不過是一場考試,本決定不了什麼。”
“你的人生有一萬種可能,即使失敗一次,也還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種可能在等你。”
他聲線干凈,像清泉,聽在耳邊卻落心底化水。
南風不舍得掛電話,悄悄洗漱,直到仰面躺在的小床上,小鬧鐘顯示凌晨一點。
“哥哥,你掛電話吧,早點休息,我現在一點都不難過了,真的……”
裹小被子,臉著蓬松的枕頭。
上這樣說,心里卻想著,如果他能陪自己一會,多陪一小小會就好了……
“睡吧。”他冰冷的聲線聽起來很,就在耳邊,“哥哥等你睡著再掛。”
12月底,省聯考如期而至。
考前顧楨打來視頻,還是那張帥氣欠揍的臉,吊兒郎當什麼都不放在眼里的語調:“南風,你親哥養豬還是養得起的。”
這時,鏡頭里晃出來裴西洲的臉,白貌眉眼干凈的大帥哥,用最正經的語氣說著不正經的話:“萬一顧楨買不起飼料,哥哥有錢,可以贊助。”
南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眼睛都變彎彎的兒。
焦躁難安的瓶頸期就這麼過去,類省聯考持續兩天。
南風自我覺發揮不錯,考完也沒敢懈怠,片刻也不敢耽誤地開始準備接下來的校考。
二月,南風去參加心儀大學的校考,去面對高考前的最后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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