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幾口，躺回床上，用枕頭頂肚子。

聽著兩個鄰鋪妹仔嗤笑著咬耳朵。

“……要是放在我家鄉，這樣的仔到二十歲也嫁不出去，不如趁早一條繩子吊死算了！還有臉跟我們搭訕，嘻嘻！”

“看呀，也知道那雙腳見不得人，藏進被子里了——瞧這被子好鼓。”

林玉嬋氣得汗倒豎。在網上看過纏足的獵奇照片。想，你們的腳丫子才見不得人呢！

同樣是剝削迫的人，誰又比誰高貴呢？

把被子一踹，雙腳理直氣壯地亮出來，還晃了晃白生生的腳趾。

盡管不回，兩個妹仔還是氣得夠嗆。自古的道理，人不扎腳，就等于品行不端，天生低人一等，就該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居然敢明晃晃的挑釁！瞧那蠢樣！

一個圓臉妹仔骨碌爬起來，床底下出一截腰帶，狠狠地朝林玉嬋的腳心去。

林玉嬋驚訝多于憤怒：“干嘛？”

“哎唷，這是哪里開來的兩條洋火啊？”圓臉妹仔冷笑，“我們地方小，可泊不下呢。”

林玉嬋默念三遍“茍”字訣，心平氣和地問：“你們想要我怎樣？”

圓臉妹仔一怔。只想欺負人，若是人家問“我怎麼才能不被欺負”，這還真沒考慮過。

“你……你一個新來的，說話客氣點！”惡狠狠地說，“以后大家的夜壺你來倒！我們腳小，走去茅房不方便。”

林玉嬋淡淡問：“還有嗎？”

“還有……對了，姐妹們的扎腳布，明日都該洗了。反正你也沒的洗，不能閑著。”

林玉嬋：“還有嗎？”

“還有……”對方忍不住笑了，不知是不是遇上了個曠世憨貨，倒有了些拉攏的意圖，“你拜我們為姐姐，以后我們有什麼干不完的活計，你得幫著干。有賞下來的件，得先給我們看……”

林玉嬋“哦”了一聲，蒙起被子繼續躺。

圓臉妹仔氣急：“你……喂，你聽得懂人話嗎？剛才那些都聽見了嗎？”

另一個窄臉妹仔都聽不下去了，輕聲說：“行了小，過完癮就睡覺吧。”

林玉嬋調整了一下枕頭，問：“你小？”

小一怔，點點頭，“怎麼？”

“你什麼？”林玉嬋轉問窄臉妹仔。

“秋蘭。”小充滿敵意地搶答，“我們都是府里的老人，你休想向管家婆告我們的狀！”

林玉嬋輕輕冷笑一聲，轉過去不再理。

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高中生的年紀，局限一方小天地，催生出惡毒的早。林玉嬋一點也不生那稚的氣。

林玉嬋翻下床，走到秋蘭床前，好聲好氣地通了自己的名字：“秋蘭姐，我初來乍到，有什麼規矩還得靠你們教。今日天晚了，你也勸勸小姐早點休息，咱們明天還都要干活呢。”

秋蘭雖然也看不上大腳妹，但子溫和，一直在床上裝睡“中立”。看到林玉嬋直接來找說話，反倒不好意思，輕聲安：“小火子，其實人不壞……”

小聽到，可氣壞了，沖著秋蘭喝道：“我子怎麼火了？我是看不慣有些人要啥啥沒有，還傲得要命好像誰都欠似的！喂，大腳妹，你別想挑撥離間我們倆！晚睡會兒怎麼了，秋蘭又不介意！”

秋蘭當然是介意的，明明是打圓場，卻被小幾句噎回來，臉有點黑，翻沖墻。

林玉嬋又問：“秋蘭姐，你可知這府上哪里缺人？”

只有三天時間。與其指別人發善心給安排工作，不如主出擊。

秋蘭想了想，搖搖頭。

“各人都滿了，沒聽說要招新人……”跟那主管說的一致。

小搶著接話：“怎麼，他們買你來，沒說好去哪個房，干什麼活？那你是怎麼來的？”

大概是佃戶們送來抵租子的。這麼一想，小愈發看不起這大腳妹。

“對了，”小忽然冷笑，“茶行倉庫那邊，好像說要雇一批苦力……咳，說這有什麼用，你是仔，腳再大，也不能去做苦力，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