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廂苦惱，卿如是也好不到哪去，已在浴桶中坐了小半時辰，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倘若直覺沒有錯，方才月隴西是不是想要親？下意識抿，不經意用舌尖過線，似乎方才被他用輕輕挲過。

這和在室里不同。室里他雖有輕薄之，但說是給渡氣也說得過去，他這人一向不正經，用些不正經的法子解決當下的困難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方才，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不像平日那般只作戲謔言，倒像是……男子時會說來撥人的話。他要吻自己也不是為了渡氣，不是只作挑。逗輕薄，他好像是真的想要吻下去。

卿如是趴在浴桶邊苦思冥想，慢吞吞地來。穿好，心神恍惚地往床榻走去，躺進被窩里，饒是神思飄搖，還曉得要認認真真給自己蓋好小被子，掩好被角。

做完這一系列作后，著額頭，沉了會，狐疑地喃喃自語道，“他是不是……真對我有意思？”

這想法陡然冒出，原來與他相識相發生的一切都被勾，那些看似挑。逗的話語，看似輕薄的舉，都像是他了之后的有意撥。越想越駭然，嚇出一冷汗，索不再想，閉上眼強制自己睡過去。

早晨醒來，卻在卿府里。窗外可見天已大亮，聽見院外有丫鬟打水的聲音，便喚了聲皎皎。

“誒！”皎皎應聲，匆忙進屋，“姑娘，要梳洗嗎？”

“月隴西呢？”問。

“姑娘，你睡糊涂了，這是卿府，你還有半月才嫁到月府去呢。姑爺怎麼會在這里？”皎皎走過去給穿。

“半月？！”卿如是驚呼。月隴西瘋了罷，昨日方下聘，半月后就讓出嫁，真半點不讓人緩氣。

但一想到昨晚得出的結論，卿如是又沉默了。似乎明白為何國學府時月隴西跟講說想要在兩月與完婚。

可自己中藥那日，他不是說對也差不多沒有意，合約親只為各自擺家中催婚罷了嗎？

誠、誠實一點不好嗎？

卿如是的臉噌地紅了。

經此一思，恐怕親前這半月都不敢再去找月隴西，也不敢再應他的約。說不清楚為什麼，偏生就是再想起他就心怦怦地跳，若是見了面不知該多麼窘迫。

正巧，卿母也對說這些日子莫要再貪玩跑出去，家里許多親戚都會到訪，就留在府中逐一拜見，不求將所有遠親近戚全都認清楚，只求認個臉，曉得那是自家人，給添了嫁資的便好。

卿如是乖乖聽話，留在家里跟嬤嬤學繡花。卿母怕堅持不了幾日就又悶屋里看書練武，索收繳了的鞭子和書。

這下可好，沒得選擇，整日里不是拿繡繃子用針，就是梳妝穿戴出去待客，倒還真有幾分要為人婦的姿態了。

只有卿如是曉得這種日子有多麼無聊，繡花繃子看得眼都快瞎了，待客待得角的笑生生僵在臉上，回屋之后得嬤嬤丫鬟好半天，簡直催人命了。

生熬到婚前幾日，月府派了總管過來，帶著小廝和婢各十名，皆穿喜字紅服，手捧著紅案，隊伍穿街過巷，再次引來小老百姓探看。如上次一般，侍衛事先開道，總管帶著人順暢地到了卿府。

卿如是正坐在卿母旁邊繡一朵小黃花，剛照著繡了一瓣，不知怎麼線就繡了，長嘆一聲，擱置在一邊。

繡不下去了，實在繡不下去。這麼多天，就學著繡了這一種花，如今還把線給挑了。這本不是一個驚世之才能做的事。

“夫人，月府派管家給咱姑娘送喜服來了！”嬤嬤剛從前院一堆看熱鬧的小廝里回來，激道，“聽說是宮里制出來的喜服，皇后娘娘賜下的！”

卿母從座上驚起，“快快，通知老爺！”拉起還在喝茶吃糕的卿如是，“你還吃什麼吃！就知道吃！跟我去迎！”

被生拉拽帶出去，卿如是前世還來不及跟著夫人學應付這種場面，只得全程跟著卿母，學如何拜謝皇后恩典，看拿銀子打賞云云。

自保住小命后，險些就要忘了月隴西是陛下和皇后的親侄子，向來得他們寵，此番親自為月隴西的婚事持婚服之事，其深意顯而易見。

待隊伍回程，卿母拉著卿如是，催促快回屋試穿，看看是否合。

卿母尋了兩個嬤嬤幫忙，想一想又不放心，自己便也跟著一道去了。

皇室的手筆自是無可挑剔。晟朝婚法中允許新婦頂冠著霞帔，這婚服便是了。明艷莊重卻不失大氣。

深紅流云暗紋鞠，襟以銀線疊串瓔珞，輔以飛霞金紋，沿金紋繡以深青四角花作飾。外著正紅褙子，褙子上以金紅二圓珠結祥云樣式作盤扣，大袖有龍呈祥繞金云霞圖。最外金繡云霞翟文霞帔，珠翠裝飾，綴金珠子。

下裳為緞所制大紅褶，擺邊與襟花紋相呼應，串以九十九顆瓔珞，飛霞如浪。正紅雙喜鞋，亦是金繡云霞紋，足踝結祥云式假盤扣，金紅二，輔以紅團短線流蘇，走步時隨風跳，別出心裁。

“合、合……”瞧著卿如是著嫁活站在自己面前，卿母不了眼角，拉著的手在床邊坐下，拍著的手背叮囑道，“你嫁過去之后就別老惦記著往府外跑了，世子對你好娘知道，但是誰也保證不了他會喜你你一輩子，你若不跟他好好過，不自己好好經營，他就是與你生了嫌隙，到時你又能怪得了誰呢？”

卿如是點點頭。

卿母抓的手，生怕再眨個眼就是出嫁那日，嘆道，“娘把你養這麼大就是不該太縱著你了，郡主娘娘看著也是好相與的，你不能怠慢，對你好，你也得對好，以后同一個屋檐下，凡事莫要只想著自己了，書什麼時候都能看，鞭子也就在自己院子練練，別去月將軍面前丟人現眼的。”

卿如是再點頭，“兒謹記。”

“還有……”卿母輕聲哽咽，“你若是得空，多回來看看娘。娘自己在家悶得慌，沒你吵著整日里太清閑了也不好。若是他們欺負你，你告訴娘，沒什麼大不了，咱回家就是了，你就算是和離了、被休了娘也養著你……別看你爹不說，但他心里跟娘也是一個想法。”

卿如是眼眶一熱，“娘……”

“好端端地夫人說什麼和離啊被休啊，不吉利。看把姑娘給惹的。”嬤嬤拭去眼角的淚，輕道，“這嫁試好便快下來放著罷。”

“好。”卿如是換下嫁，只覺輕盈了不。

告訴卿母，卿母笑話，“這便嫌重了？過幾日戴上頭冠你才曉得有多重。”

卿如是皺皺眉。

“不過你也別擔心，等到了月府就取下來了。”卿母剛斂好緒，又忍不住心底發酸，“娘養了這麼多年的閨就這麼送別人家里去了。世子這婿再如何稱我的心，我心里還是不舒坦。他把你瞧得重是好事，就怕他喜歡你就整日里欺你……”

“娘，你別說這些……他也是有公務在的，哪有那個時間。”卿如是紅了臉，抱著，把腦袋埋在頸窩，“咱們說點別的。”

卿母嘆氣，哽咽道，“哪里有別的事可說，這些天都是你的事。娘一閉眼就惦念著多給你添置些嫁妝，一睜眼就想著你嫁過去之后沒有娘教了可該怎麼應付公公婆母，再一閉眼又害怕世子后來厭倦了你對你不好，都是你的事，全是你的事……你怎麼那麼不讓人省心呢。”

“娘。”卿如是抱著，輕拍的背，“我會好好地，隨時回來看你。”

“哪有嫁了人三天兩頭往娘家里跑的？”卿母轉口又叱。

卿如是狐疑，“不是您方才還說……”

“我隨口說的，凡事你倆商量著來，別一聲不吭跑回來，公婆明著不說心里也會厭棄你。”卿母教訓道。

卿如是點頭，不再接話茬，抱著安靜聽絮叨著。

三日后出嫁。

頭天晚上卿如是用過晚膳就去沐浴，爬上。床后卿母又過來跟說了好些私房話，直說到卿如是臉紅心跳睡不著才安心離去。

一席話，便將前些日子考慮的問題又勾了出來，月隴西若是真的對有意思，那……他們在房之夜見面該有多尷尬？輾轉反側，卿如是沒能休息好，次日天不亮又得爬起來梳洗上妝。

平日這屋子里就只有自己和皎皎，陡然一溜兒進來五六個伺候上妝穿戴，還無端生出些驚慌與張。聽說月隴西專門派人送了一盒正紅的口脂，唯有卿如是知道他為何送這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