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都在為他著想,怎麼兩百年……
才兩百年……
再次相見,連相認都不肯呢?
花向晚聽到這話,一時也有些恍惚。
想了好久,苦笑開:“他什麼都沒錯,如果一定說,我和他之間錯了什麼,大概只有,”花向晚頓了頓,隨后緩聲開口,“當年我喜歡他的時候,他沒喜歡上我。”
謝長寂愣住。
“但其實這也不是錯,”花向晚很快調整了語氣,頗為輕松,“問心劍求以人之窺天道,心中無執。他當年乃問心劍傳人,死生之界岌岌可危,他不可能為我棄道重修,也就不可能深于我。是我自己沒搞清楚,我以為他只是普通的天劍宗弟子,苦苦糾纏。”
“不過還好,他沒喜歡上我,”花向晚笑起來,“如今他問心劍圓滿,對我想必也只是愧疚,你作為弟子,應當看明白才是。”
“不喜歡……你又怎知,他不是喜歡?”
謝長寂喃喃。
花向晚抬眼,篤定看他:“若你不信,可回去問他。”
“從過去,到現在——他敢對我說一句喜歡嗎?”
謝長寂說不出話。
他呆呆看著面前子,腦海中浮現出過往無數次,乃至最后一次,都在問他——
“謝長寂,你喜歡我嗎?”
花向晚見他平靜下來,拉開他的手,勸他:“回去吧,這不是你小輩該想的是,當什麼都不知道就是了。”
說著,轉往里。
謝長寂呆呆看著穿著嫁的子消失在自己前。
過了好久,魂魄不穩所帶來的疼痛才讓他微微清醒,他用僅剩的理智控制著自己轉,安頓好謝無霜的后,慢慢回到死生之界。
昆虛子在死生之界早就等得快瘋了。
看見謝長寂平安回來,他趕迎上去,頗為激。
“你這小子嚇死人了,還好回來了。”說著,昆虛子抬起手,握住他的脈搏,“靈氣穩定,還好還好。”
說著,昆虛子才想起來,抬頭看他,遲疑著:“你要的結果,要到了嗎?”
謝長寂沒說話,他從昆虛子手中收回手,緩緩朝著坐在崖邊的走去。
昆虛子茫然看他,他走到崖邊上坐下,靈融為一,而后看著蒼山大雪,不發一言。
昆虛子抓了抓頭,不甚明白:“你們這些年輕人是做什麼啊……”
“問心劍求以人之窺天道,心中無執。”
謝長寂背對著昆虛子,喃喃開口:“說,謝長寂問心劍至渡劫大圓滿,已近天道,無無恨。”
“誰?”
昆虛子下意識反問,隨后反應過來,應當是花向晚。
他一時不敢多說,就看謝長寂坐在不遠。
他看著懸崖前方已經徹底干竭的深,神平靜,自顧自說著自己的話。
“我一直追求這樣的境界。”
“長寂……”
昆虛子忐忑走到謝長寂后,想說點什麼,卻不知該說點什麼。
“在異界,我斬殺妖魔,掏盡他們五臟六腑,一面想找到的痕跡,一面不敢找到。”
“這……這都沒聽你說過。”
昆虛子尷尬笑起來:“都過去了……”
“每日絕丹一粒,而后往前,不知前路,不知歸途。”
這話說出來,昆虛子一愣。
他沒想過,謝長寂居然一直在服用絕丹。
常人一粒便足夠忘記一個人,可他卻是每日服用一顆……
他說不出話,只能靜靜聽著,陪著謝長寂一起看著大雪落山。
他說了好多,說起當年那個,他滔滔不絕。
霞鎮相識,從此結伴云游。
被西境設伏,于山雙修結為夫妻。
直到最后,他聲音有些飄忽。
“我無數次做夢,夢見問我喜不喜歡,這個問題,從最開始問到最后,我都只說抱歉。”
“生前我不敢言,因為心知需承襲問心劍,以守死生之界,宗門培養我不易,我若棄劍,何人守劍?”
“死后我亦不敢言,因我若言,人已不復,何以堪?只能修天道,以絕凡。”
“問心劍何以大圓滿?”謝長寂低下頭,微微佝僂軀,似是哭一般笑出聲來,“只因若不修劍,又以何為道?”
活著時,他不敢說那句喜歡。
因為來時,死生之界結界將破,他是當時唯一能繼承問心劍的弟子。
若他只是喜歡那麼一點點,不會因此影響對天道的追尋,為萬事萬公正的審判,那或許他還敢承認這份喜歡。
可當他第一次意識到,他想帶回死生之界;
他想等死生之界平定,下一位繼承人到來后下山;
他想像一個普通弟子一樣,帶著來到天劍宗,拜見各位長輩,跟隨回他家鄉。
那時他便約明白,這份喜歡,他不能認。
道心破碎,問心劍再無繼承,這個結果,他和天劍宗,都承不起。
等后來,他終于有了能力,卻已經死了,于是日日夜夜,連“喜歡”這件事都不敢承認。
問心劍大圓滿,不是因為近乎天道無執,而是因為執念太過,以至連承認都不敢。
因為那個理應偏執之人,早已不在。
“長……長寂,我這里還有絕丹,你先服下吧。”
這是謝長寂頭一次說這麼多話,昆虛子聽著,覺得心酸,卻也無法,只能狼狽掏出丹藥,朝著前方青年遞過去。
這丹藥謝長寂服用了兩百年,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接。
昆虛子見他不,抬眼看他。
就看謝長寂微微仰頭,看著頭頂泛著金的問心劍。
“可還活著,又問我了。”
謝長寂輕輕閉上眼睛。
“師叔,”謝長寂聲音很輕,仿佛是跋涉千里的旅人,倒下前最后一句呢喃,“問心劍一道,我已無路可走了。”
說話間,粒從謝長寂上散開。
昆虛子愣了愣,隨即意識到謝長寂在做什麼,驚呼出聲:“長寂!不要!”
然而謝長寂卻平靜閉著眼睛,仍由道心破碎,修為化作漫天靈氣,一路四散而去。
青瞬間轉白發,頃刻作枯骨。兩百年延遲的歲月似乎突然報復式回歸到這人上,好似天壽已盡,人至窮途。
昆虛子慌忙抬手布下結界隔絕了與周遭的靜,抬手點在謝長寂□□位之上,引導他保持正常筋脈運轉。
“長寂!別犯傻!你已經走到這里了!就差一步便可飛升,你有什麼看不開的?!”
昆虛子激出聲。
然而謝長寂閉著眼,卻到了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輕松。
他覺自己好似回到十八歲那年,走在鄉間小道上,白紅繩系發的蒙著眼睛,從后面走來,輕輕握上了他的手。
手上帶著常年習劍的劍繭,有些冰涼,但是異常。
他渾一震,聽見對方撒:“謝道君,我看不見路,你拉著我嘛。”
當年他守矩拉開,然后將自己的劍遞在手中。而這一次,他反過手,輕輕握住了。
他們走在鄉野小道上,走了好久,好長。
然后又回到那一夜,他們一起被高手圍困,有人想殺,他為擋了一劍,重傷。
背著他一路逃竄,最后到了一個山,守著他,看著他流不止,驚慌失措。
他被傷了金丹,靈力無法運轉,而一場大戰之后,本也是強弩之末。
也就是在那個雨夜,靠在他口,聲音很輕:“謝長寂,我們親吧。”
無數次回憶起來,他都會回避這場□□。
他都假裝自己當時不知。
但其實心深,他清晰知道,當吻上他雙時,他心悸與。
他主擁過的纖腰,與糾纏。
那是他一生所擁有過,最放縱的好。
因為過于沉淪,以至于不堪回首。在第二日醒來,慌忙離開。
那一夜,一遍一遍問,謝長寂,你喜不喜歡我?
他從未給過答案。
而這一次,他終于出手。
擁抱,占有,親吻,然后告訴那個始終不敢承認的答案——
我喜歡你。
比洪荒周宇永恒。
比亙古歲月長久。
花向晚。
這個名字出現剎那,所有記憶都變得模糊。
他眼前清晰浮現出一個影。
對方終于不在是兩百年前的模樣,穿著嫁,姿容艷麗非凡,而后是合歡宮滿地鮮,斷旗殘劍。
那一刻,他突然涌起巨大的,朝著出手。
他該在。
兩百年前,如今,未來。
他都必須在邊。
他錯了。
他不該讓獨自一人守在合歡宮前與眾親死別;
不該讓一個人走過這兩百年,獨守孤燈;
不該讓毀了劍道;
不該讓人欺辱。
巨大的充盈他生命所有,始終抑的執著翻涌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