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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爲王》 第1220章 !

“不管怎樣的折辱,不穀都會去鄴城,讓趙無恤心滿意足,好讓趙氏明年後年沒有藉口伐楚,讓楚國渡過這危如累卵的時期。”

熊章記得,在鍾子期將趙無恤“王天下,朝秦楚”的大回報自己後,他是如此說的。

楚國的年輕君主,他願意爲了國家犧牲自己,前往寒冷的北方,去爲趙無恤代周的典禮捧場,只求讓國家延續下去。

北上之前,熊章與葉公訣別,還下了極大的決心,對葉公說道:“不穀此番上鄴,算上盟會朝見耗費的天數,再加上往返的時間,不會超過一百天。百日之,不穀還未歸來,就請葉公從楚國公室裡選一位出來繼位,如無人可繼位,君可自取!如此,方能斷絕趙氏要挾的妄想!”

風蕭蕭兮,江漢湯湯,郢都楚人都素素冠爲熊章送行,鍾子期鼓瑟,葉公及楚國臣民都唱起了悲愴的楚歌,歌罷,楚人皆垂淚涕泣……

懷著一去不復返的忼慨心,熊章毅然登車北上,於寒冬臘月時,帶著挑細選的貢來到了鄴城,趙國的大鴻臚接待了他,並引領他朝見了趙無恤。

十二月三十一日,未央宮中,熊章見識到了這位“一怒則伏百萬,流千里”的中原霸王。

隔著十多步,趙無恤高坐於上,問道:“從季連算起的話,楚人有近一千年的歷史了吧?”

說完,趙無恤還讓人拿出《世本》來,曉有興趣地翻閱指點起楚國的世系來。

楚國乃帝高之苗裔,也是中原古族,以祝融爲祖。到了殷商時,遭到了商人征伐,季連被迫南遷到荊山,於是纔有了荊楚之名。

“撻彼殷武,伐荊楚。罙其阻,裒荊之旅。有截其所,湯孫之緒。”算起來,整個殷商時,雖然楚人弱小,卻是從未屈服過的,爲了對抗殷商,他們的祖先鬻熊還投靠了周文王,因爲這點淵源,在周王時,得以列爲諸侯,但只是蠻夷之邦的“楚子”。

王岐之會上,第一代楚子熊繹還只能和戎狄一起守著盟會的火燎,沒有參加正式的盟會。

那是楚人最卑微最恥辱的時刻,但在那之後,他們便知恥後勇,開始了篳路藍縷,以啓山林的強國之路。

僅僅過了一百年,已經是南方一個強邦的楚國,就致使前來征討的周昭王南征不復,殞命江漢,報了當年岐之會的折辱之仇。

到了熊渠時,更是了不得,不但僭越王號,還封了三個兒子爲王,以示與周的對抗。

自那以後,“不服周”和“我蠻夷也!”的口號,就從楚國人口中喊了出來,他們正式稱王,到了楚文王、楚王時,楚國已經橫掃南方,滅盡漢諸姬,方圓數千裡,儼然一個與周朝分庭抗禮的南方新朝廷。連第一代霸主齊桓公和名相管夷吾,也扼住不住他們崛起的勢頭,召陵之會虎頭蛇尾地結束。在幹掉宋襄公後,楚國的勢力,已經深中原腹地,直達黃河……

若非晉文公和晉國的橫空出世,只怕楚國早已問鼎功,殺,革了周命,建立一個新王朝了……

城濮之戰雖然敗了,但楚國未傷筋骨,之後楚國再不堪,也是赫赫的南方霸主,與晉國共霸權,互有勝負。吳國人雖是心腹之患,能攻郢都,卻無法征服楚國,更不能讓楚人低頭示弱。

現如今卻不一樣,岐之會已經過去四百年了,除卻周文王、周王外,趙無恤,他是第一個迫使楚人低頭臣服的人……

“他一定很得意吧!讓我來北方,不就是爲了向中原人展示,他趙無恤的武功,已經遠超齊桓晉文,乃至於殷武周昭麼?多厲害啊,能得楚國去掉王號,自稱臣下,前來朝覲見!”

面對趙無恤玩味的笑,熊章痛恨不已,恥不已,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如今趙氏已經統一中原,三個月攻陷了楚國的半壁山河,他只能低頭,只能匍匐在他腳下,並雙手奉上楚國下了本的貢:和氏璧、隨侯珠、太阿劍、莫邪劍,還有趙無恤點名要的苞茅。

在這場朝見結束後,和氏璧被未央宮的人收走,趙無恤說要將此寶玉讓能工巧匠雕琢一枚玉璽,作爲傳國之寶。而幾枚隨侯珠,本該分賜宮中夫人,但趙無恤卻說什麼此“恐有輻”,讓人深藏府庫,不許人接近。太阿劍,他自取佩戴,莫邪劍,則派人給已經是一老嫗的莫邪送去。

終於結束了難熬的朝見出來後,熊章與其他諸侯來朝見趙無恤的諸侯、卿大夫們一起參加了宴饗。然而在宴饗上,卻再度被告知,他的事還沒完,明日,也就是正旦初一,屆時趙無恤將登基爲新天子,他還得在會場上扮演一個重要的角……

“什麼,讓我在臺上酒?”

……

苞茅是南方的一種茅草,又菁茅,盛產於荊山附近,這種東西是楚國的傳統貢品,主要用於酒祭祀。米酒裡雜質較多,所以是渾濁的,用這種酒來祭祀天神或祖先是無禮沒有誠意的,所以要先用菁茅過濾掉酒糟,把酒漿裝進大瓦缸,沾過靈茅的酒爲祭酒……

當年齊桓公糾合諸侯討伐楚人,問罪的兩條理由之一,就是楚人不向周天子貢奉苞茅,周天子“無以酒”。

這種事,本是巫祝或者禮來做的,如今趙無恤卻點名讓熊章來幹,儼然將他當做臣屬使喚。

這是極辱的做法,熊章滿臉的不願,想以這種事不符合禮儀爲由推

趙無恤笑而不言,只使了一個眼,他的禮公西華便出言諷刺道:“六十年前,楚君招(楚康王)去世,魯襄公前往郢都參加葬禮,當時楚國仗著自己是強國,便迫魯襄公以臣子份爲楚君穿喪,那樣做便符合禮儀了?楚侯既然願意臣服於趙氏,明日起正式爲君上的藩屬諸侯,行酒之事,有何不可?”

熊章也是熱方剛一男兒,聽聞此言,差點拍案而起,還好邊的越國上卿文種拉住了他。

“楚君,小不忍則大謀……”文種用酒水在熊章手心如此寫道,才把怒髮衝冠的熊章勸著坐了下來,勉強答應下此事。

趙無恤的羣臣心中竊笑不已,甚至連中原的諸侯封君們都幸災樂禍,這是幾百年來,中原對楚的巨大勝利,也是趙無恤用來炫耀武功的戰利品。

於是,翌日,縱然一萬個不願意,楚侯熊章也只能沉著臉,捧著自己帶來的土特產茅苞,在公西華的引領下,往未央宮剛剛築好的“天壇”走去。

……

這天壇,本是夏商周用來祭祀上天的圜丘,趙無恤大筆一揮,將其更名爲天壇。

天壇有三層,階梯一共九九八十一及,由艾葉青石鋪建而,白玉石的柱欄,繞著圜丘,每層壇面分外圈,鋪扇面形石塊九圈,以九的倍數依次向外延展,其餘種種都用九的倍數,以象徵天數。

天壇的最外圍,旌旗招展。燕頷虎頭,魁梧雄健,椎髻戴冠的羽林侍衛們弓執矛,守衛其間。趙氏的宗親、大臣,將吏,乃至於諸侯屬國、封君、蠻夷使者,都穿著莊重的禮服,簇擁一大更大的圈,眼地看著天壇上的一切嗎,氣氛顯得有些凝滯和抑,但其下卻掩藏著淡淡的興

天壇第一層,是放置著代表九州江山的九個大鼎,在豫州呆了數百年後,他們終於又回到了殷墟、夏墟所在的冀州之地……

第二層,是放置祭祀所用的酒的地方,用赤帟羽裝飾,熊章便止步於此,忍氣吞聲地任由公西華擺佈,捧著苞茅進行酒儀式。

名爲酒,其實他只需要比劃一下,剩下的事自然有趙無恤安排好的人來完。這幾天,熊章的一舉一都被監視著,想下毒都沒機會……

好不容易完了自己的工作後,熊章終於可以退到一邊了。

這時候,今日這場大戲的主角和配角終於來了,一回頭,熊章在臺階上見到了一個比他還倒黴的角:周的末代天子。

……

自從四年前周敬王死,周的太子也被貶後,周被分割爲東周君、西周君的領地,劉、單二君賣國求榮,唯趙無恤馬首是瞻。新繼位的天子完全是一個傀儡,熊章甚至都記不清他的名字,也無人關心這點。

末代周天子的命運,從他被扶持繼位時,就已經註定了:他就是爲今日陪趙無恤完天命更易的儀式而存在的!

今日,這個年紀跟熊章相仿的年輕人面慼慼,冠冕上沒有垂珠,朝服八彩,腰間著大圭,和當年周王岐之會的打扮一樣,氣度卻不復當年。他戰兢兢地登上天壇的第三層,在生的地面上跪了下來,開始向昊天上帝訴說”周德已盡“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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