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吾等的先祖伯益與大禹、后稷同時,卻是以牧養牲畜而聞名的,那時候的秦人,還不是過著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即便是到了周朝時,先祖非子和他的部衆也是爲周天子牧馬。”
“如今的秦人,在昊朝的驅趕下,猶如浮萍一般,是沒辦法在一個地方好好紮下來的。吾等佔了一個地方,繁衍生息上一兩代人,而昊朝又擴張到了吾等國度邊緣。到時候打不過昊軍,還不是要流著淚告別家園,倉皇出奔,尋找新去。而故土,只會便宜了後續遷徙來的昊朝移民和屯軍,這就是當年昊高帝放任秦人在西部開邊的險惡用心,驅虎吞狼之策!”
“既然如此,那吾等索就暫時放棄城郭,放棄耕地,放棄笨重的輜重,騎著駿馬,輕裝上路,走的遠遠的!去天山以北,去到昊朝百年擴張不到的地方去!”
“這個提議,夠不夠我戴上秦伯的冠冕,夠不夠二三子俯首拜我爲君主呢?”
一席話說完後,周圍已經一片緘默,只能聽到風吹過沙地的沙沙聲。秦人們,包括有心支持趙師隰的孟、西、白三個家族也有些猶豫,雖然師隰的話很激勵人心,但秦人要做到轉變和犧牲,實在是太大了……
,則逆境而起,不,則族亡氏滅……
最後,卻是大巫先發話了。
“我聽說,謀事如果猶豫不決,就不會功;行如果瞻前顧後,就沒有果……”
他高高舉起雙手,疾呼道:“秦國已經不絕如縷,這時候,既然稽古不化救不了秦國,循規蹈矩也救不了秦國,那,就索瘋狂一場罷!我想,能逃離昊朝統治的河西隴西,來此聚會的秦人,沒有懦夫罷?”
然後他走下祭壇,在趙師隰面前跪下來,低下了他的頭。
“我願奉師隰爲君!”
“吾等願奉師隰爲君!”效仿大巫,秦人紛紛下拜,在月牙泉畔圍一圈,唯獨公孫康帶著他的部衆,默默離開了這裡……
“師隰,秦伯!”
“師隰,秦君!”
千上萬個呼聲響起,呼喊著趙師隰的名,呼喊著他們的新國君,爲他戴上了君侯的冠冕,雙手奉上秦君長鋏……
趙師隰在無數雙黑眼睛的注視下,在沙海和清泉邊,說出了他的爲君誓言。
“昊天上帝、先祖帝高在上!我趙師隰,嬴姓趙氏宗族子弟,秦靈公之子,乃當今秦國之君主,今日在此立誓,此生當克己勤勉,自強不息!率我老秦子民西出瓜州,北越天山!”
“我秦人雖離故土,變換服飾,但這顆華夏之心卻不會變,吾等,就是昊天上帝手裡的長鞭!”
一手持劍,一手持鞭,趙師隰大聲說道:“一甲子前,吾等在厲共、躁公、懷公帶領下,打了月氏、烏孫,迫他們去了天山南北,如今,吾等將繼續揮鞭西征,策六駿騎,征服天山,征服塞種行國,讓西域南道北道的綠洲小邦們來臣服吧,獻上他們的萄酒和麥餅吧!諸位信我一言,強取,勝於苦耕!”
……
“強取勝於苦耕!”
喊著這句被奉爲國策的口號,在新君趙師隰的帶領下,秦人在兩個月後,便再度開始了西征。他們捨棄了城池耕地,拋棄了不必要的輜重、奴隸,只帶上了所有能用的馬匹,以乾和酪漿爲食。
這支在逆境中被迫遊牧化的秦人十餘萬人,自瓜州西出,經由數百里戈壁,抵達伊吾。
戈壁灘沿途條件惡劣,道路艱險,夏日酷暑難耐,冬日狂風呼嘯,更有頑抗的月氏殘部,但在秦人的劍鋒下,卻無從抵抗。
征服伊吾後,秦人得到了飲水和食的補充,他們痛飲葡萄酒,大嚼胡瓜,劍上跡未乾,接著又殺向了車師。
在車師,他們見到了巍峨高聳,終年積雪的東天山。它對於東方來的旅者來說,猶如海角上的燈塔。當秦人在浩瀚無際的沙漠和荒原上,遠遠看到那飄著殘雪的白山峰時,一切艱難困苦,鞍馬勞頓,霎時間就煙消雲散……
因爲他們的君主承諾過,只要越過天山山谷,就到了一無際的草原,再往西,更是一片廣袤的伊犁河谷,那裡,就是昊天上帝爲他們指定的應許之地……
之後十年間,秦人挾伊吾、車師兩戰大勝之威,擊敗了在準噶爾盆地遊牧的塞人各部,在這裡紮下來,建立了他們的金帳篷,豎起了玄鳥大旗。秦人的騎兵不斷出天山南下,襲擊茲、姑墨、疏勒,迫他們向秦人進貢糧食,而被秦人再度擊敗的月氏、烏孫,也被迫融於秦人中,與他們合爲一。
二十年後,也就是昊元110年(公元前365年),昊朝打下了被秦人放棄的伊吾城,果然開始經略西域。涼州刺史奉昊朝皇帝之命,在伊吾建立西域都護府,以大梁人龐涓爲第一任西域都護,招攬西域南道的樓蘭、于闐等邦歸附。秦人也知趣地放鬆了對西域南部的力,重心開始西移,這一次,他們的腳步終於趕在了昊朝擴張的前頭。
趙師隰晚年時,秦人已經擊敗了分裂中的塞種大國伊塞克,殺死塞王,奪取其駐地,在西域的邊緣的熱海(吉爾吉斯坦伊塞克湖)建立了一座“赤谷城”的都邑。
《史記.西秦列傳》載:“獻公時,秦人奪天山谷地,又西侵至伊列,敗塞人,治赤谷城,去西京長安八千九百里。戶七萬,口五十三萬,勝兵十餘萬……西域三十六邦,秦最爲疆國……”
在秦人的迫下,西域的民族遷徙開始了,塞人大量流西面的波斯帝國邊境花剌子模、克特里亞等郡,而秦人那“昊天上帝之鞭”的名號,也傳到了波斯波利斯,引起了阿塔薛西斯三世的忌憚。之後,又由波斯戰裡做過僱傭兵的諾芬傳回希臘,出現在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筆下,ch‘in(秦)的名號廣爲西人所知。
昊元113年(公元前362年),赤谷城中,臥於病榻之上的趙師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喚來了他的兩個兒子,長子趙虔和次子趙渠樑,問了他們二人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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