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鼓和，忽而如迅雷降臨，轟然耳，如萬馬奔騰，肆意縱橫，聽者熱沸騰，口不能言，目不能移，心神俱為之擄。

鼓槌在鼓上飛舞遊走，姿勢極其優，如花朵舒放，急如狂風驟雨，而不，疏而有制，聲聲懾人心魂。四周立有數面小鼓，皆是清秀的子槌持相和，一短打，英爽而利落。

鼓聲在一片摒氣中持續走高。越來越快，巨鼓重捶，步步相扣，如敵陣兵臨城下。黑雲城畫角連天，殺氣嚴霜一即發，就在心都要從腔子中跳出的一瞬戛然而止。

四周死一般寂靜。

良久，忽然出喝彩，掌聲和贊歎之聲滿盈園，所有人都被鼓聲吸引，由衷的歎佩。

鄯善王亦忍不住贊歎，詢問一旁隨立的廷侍長。

“這是哪的藝人。”

“回主上，此乃烏孫國的流浪藝人，以鼓藝聞名，此次恰好途經我國，被召來獻藝。”侍長抑不住得，“全賴司禮於市井偶見，不然就錯過了。”

莎琳低首假作啜酒，忍住一抹笑。

司禮是廷侍長的親侄，此次所薦之節目大大出彩，難怪得意不已。

侍長忽然俯在王耳邊說了句什麼。鄯善王眉梢輕揚，眼中流出曖昧的趣致。“果真如此？傳他們上來看看。”

一群子跪伏在地，或許是多方曆練，並無張局促之。領頭的子形瘦小，臂扣鎖環，臉上戴著一個猙獰的面，魔王般張著鐐牙巨口，令人而生畏。

“表演得很好，本王甚喜，賜賞。”

“多謝國主厚賜。”齊齊伏下頭去叩謝。

“你們是烏孫人？” 鄯善王盯著領頭的子，目不轉睛。

“回國主，我們大多是烏孫人，也有些是各國流浪的孤兒。”領頭的子一直不曾抬頭，語音微冷，說不出的好聽。

邊沉默的國師忽然開口問了一句，場中多人聽不懂，跪伏在地上的人卻懂了，同樣以烏孫語回答。

問答數句，國師點點頭不再開口，顯是確認了對方的出。

“為什麼要戴面？”鄯善王又問起來，像是頗興趣。

“回國主，授藝的師父說鼓藝來自天神所授，不可面視，以表敬畏。”

“現在可以摘下了？”

“是。”

“摘下我看看，什麼樣的人能擊出這樣的鼓。”

子躊躇了一下，出手摘下了面，緩緩抬起了臉。

男一般的黑短打之下，竟然是個孩。

黑發垂髫，明眸流，如冰雪之，唯有鮮紅。

腰細小，雙纖長，微曲的頸項白如玉瓷，額際微微見汗，想是一番勁鼓頗為不易。稚齡年，量未足，卻已有驚人的麗，在夜境的華燈下猶如傳說中的姹，奇特的心神。

一時眾人皆靜，偌大的庭院只聞呼吸之聲。

早早退席的莎琳悶悶的扯著紗巾一角，糾來扭去。

什麼鄯善國第一人，自從那個孩摘下面，所有人都盯著不放，哪還有人注意到上首的公主。

連父王都不例外，眼睛亮得嚇人，還低聲咐咐了廷侍長什麼。直到那群子退下去，才又恢複了熱鬧。

的侍看出的不悅，輕聲安。

“殿下何必生氣，今日公主的名將遠揚諸國，屆時求親的才俊多不勝數。”

“那個丫頭真的很麼？”不悅的嘟起。

“怎及得上鄯善最尊貴的公主。”侍含笑拔下頭上的釵環。

“為什麼那些人都在看。”

“我倒覺得嚇人，和公主的不同，那個孩子的容貌有些妖氣，說不出哪裡不對，像大漠裡的妖魔專人心呢。”

“妖？”

“對呀，據說有種妖魔能化人形，迷過路的行者，吸人。”

“那種東西怎麼可能到得了王宮。”撇撇，不為所。

侍失笑，以象牙梳輕輕理順烏發。“公主說的是，什麼樣的妖魔也抵不過鄯善的勇士。”

勇士？不期然的又想起那張冷漠的俊，心忽然好起來。

說說笑笑的聲語在夜中淡去。

夜深了，王宮漸漸沉靜謐的黑暗。

度劫

鄯善王在侍的環繞下除去華麗厚重的王服，畢竟是五十餘歲，盡管保養得法，持續的夜宴仍令他到疲憊。但一想到某件事，湧起熱流，再度興起來。

國師悄然出現在後。

“稟國主，已經探過了，那個孩不諳武功，份無誤，應該安全。”

他無聲的笑了笑，揮揮手，周圍的人退了下去。

他移步走寢殿室，豪華寬大的床上，蜷著一個纖小的影。

“皮真好，得像綢……”低喃的男聲帶著濃厚的，“做流浪藝人真是可惜了……這副子服侍過多貴人？”

“為什麼不說話，怕了？”

“腰很，又細又，還有……”歎息般的話語，呼吸漸漸起來。

“別發抖，我會好好疼你。”

“真是漂亮的，這麼直……”息越來越重。

“為什麼抓我，是咬得太重？”

“別怕，讓我好好品嘗……”

“臂環很礙事，咦……底下有什麼？守宮砂……你怎麼會……”

銀燭跳了跳，死寂的室猝然閃過一極細的微芒。

沉重的牢門在吱啞聲中打開。

九微沖進來，興得抓住他的肩。

“迦夜功了，殺了鄯善王，教王依約免了你的過錯，你可以出去了。”

功了？

他有點不敢置信，沒人會比他更清楚再次刺殺的風險難度。

“……可有傷？”

“看來沒有，業已去殿複命，現在回去休息了。”九微綻出笑意，“總算還有心，沒有撒手不管，不枉你為了回來認罪。”

他稍稍放下了心。

“用了什麼方法。”

“誰知道，反正有效。” 九微聳聳肩，“我們都被騙過去了，以為準備撇清關系推個幹淨，沒想到反而被利用了說辭，連教王都找不到拒絕的借口，現在一擊功，你總算不會有事。”

“九微……”他張張，說不出謝字，那樣重的誼，怎是一個字能言說。

九微了然的擺手。“廢話，看你一狼狽，快回去沐浴更才是正經，難道在死牢裡還沒呆夠，我還當紫夙打點的不錯呢。”

失事多天了，他第一次笑起來。

現在的囚牢幹淨整潔，被褥齊全，飲食也好上許多。比起初時的糟糕，幾可算是天上地下。他怎會不知，能獲得這般優待，必定是九微托囑紫夙的結果。

九微挑了挑眉，憂心既去，一貫的促狹又泛出來。

“聽說紫夙來過幾次。”不懷好意的笑，目上下打量，“說過些什麼？”

“無非是拉攏之類。”

“就這？”九微不信，笑得極其曖昧。

“嗯。”看著對方的詭異的表，他好氣又好笑。“你想聽什麼。”

九微憾的撇，把他拉起來推出囚室。“想也知道沒什麼樂子，你那死腦筋不說我也猜得出來。”

再次回到水殿，恍如隔世。

六翼喜出外，圍著他說個不停，半晌才在赤雕的強令中退下去。

洗漱更，重又整潔如常。

走至迦夜的房前，恰逢綠夷端著托盤而至，盤中放著大大小小的藥瓶紗棉，他心中一。

“傷了？”

“回公子，雪使說略有輕傷，吩咐小婢取來候用。”綠夷自然知道問的是誰，斂妝垂首道。

“迦夜可在房中？”

“雪使早前在沐浴，現下大概已休憩。”回答並不太肯定。

他接過托盤，輕輕敲了敲門，全無聲息。

“你先下去。”

看著綠夷走遠，他推門踏室。

偌大的房中空無一人，他微一猶豫，走相連的隔間。瀲灩波在室明滅，搖曳不定，是迦夜私用的浴池。池中之水引自山泉，常年溫熱，每次殺人後都有沐浴的習慣，多年一直如此。

池前有一扇錦屏擋住了視線，他將托盤輕輕擱至屏邊，正待退回，嘩的一聲水響，仿佛有什麼自水底翻上來，一聲疲倦的歎息回在室。

靜了半天，聽得離水的腳步，一只手從屏障後出，撈過了托盤。

雪白的臂上綴著鮮紅的守宮砂，但令人震訝的卻是青紫咬痕，掐痕，淤傷的印記目驚心。

渾的驀然冰冷。

一瞬間明白了許多，卻不敢相信。

腦中空白一片，無意識的沖過錦障闖了水霧氳氤的室，他本能的想求證什麼。

迦夜坐在池邊，纖細的垂在水裡，淋淋的長發搭在前，瘦弱的肩胛上有一道猙獰的裂傷，輕曲腰肢，艱難的給自己上藥，小臉在水氣中更顯蒼白。上諸多青青紫紫的印痕，又以前最為驚心。

猝然聽見腳步，抬起頭，剎那怒極，素手一掀，托盤連同其上的瓶瓶罐罐一並飛起，破空砸來。

他沒有避，一只玉瓶擲中了頭部，力道如著重捶，眼前一黑，沖力帶著他退了幾步，已然置浴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