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人別。春風花信。眼前幾度驚心。衡鴈杳。不知他曾上靑雲。別館花驚發。離亭柳新。——

憧憬回到現實，接下來是專家會診，而會診的結果並不是很樂觀。

籍華裔專家幾乎不會說中文，念眉聽著那些翻譯過來仍嫌晦難懂的醫學名詞，耳邊嗡嗡作響。

戴國芳強自鎮定，只是已經說不出話來。

穆皖南問：“手功的機率有多？”

“不到五。”

“保守治療呢？”

“況不會比現在更糟，但突發的風險你們心裡要有底。”

醫學專家這樣說，比他們先前自己的預測還要更悲觀一些。

念眉推開病房的門，葉朝暉也在，跟穆晉北一起轉眼看向。

兩個人都是一臉坦然平靜，但能覺得出來氣氛不同尋常，有話題戛然而止。

走進去，“你們在聊什麼？”

穆晉北拍拍旁的位置招呼坐下，“大暉說過幾天要去趟加拿大，我調侃他好多年沒過過真正的冬天，讓他買點皮裘帶過去。”

擡眼看葉朝暉，他也正好垂眸看。

“前兩天你不是還提到喬葉麼？現在人也在加拿大，陪著賀維庭治眼睛，估著一個人也無趣的，那地方沒朋友沒消遣比不得在國的時候。你去陪陪吧，剛好大暉送你，我也放心一點。”

念眉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怎麼突然就打發到加拿大去了？

“我還有進修課程，你忘了？我走不開的。”

“元旦完了就是春節，劇團不是也要放假的嗎？”

原來他早就打探好了，念眉心裡微微一驚，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緒匯聚激流衝擊著。

“我不去。”衝口而出，“你邊需要人照顧，這個時候我哪裡也不能去。”

葉朝暉說：“你們聊，我先出去。”

念眉看著他掩上門，眼底泛酸，轉過問穆晉北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什麼？”

“你的病。”

他無謂地笑笑，“你們別這麼老套好不好，還真怕我想不開了？結果不是早就擺在那裡了，換一個醫生說出來其實也沒什麼差別啊！我知道況不好，但也不算絕癥不是麼，手功就行了。”

“你打算做手？”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發。

他沒看，“還沒決定，等著他們下一步的治療方案，看看效果再說。”

念眉沒再多說什麼，直接去找葉朝暉。

他父親的病房在住院大樓的另一側，敲門進去，葉炳見到很高興，說的卻是，“，你來了？”

與喬在外形上一點都不相像，不知他爲什麼會認錯。

念眉那一點留著打算寒暄用的笑容都生生被下去。

葉朝暉臉變了變，“找我？有什麼事？”

“可不可以跟你單獨聊兩句？”

旁邊一位同樣穿白服的年輕孩聞言推著葉炳的椅往外走，“出太了，咱們去外面散散步吧！”

念眉猜就是新近聘請的那位看護。

諾大的病房裡只剩下和葉朝暉，唯一的一束鮮花已經有些水，孤零零立在矮櫃上。

開門見山，“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爲什麼讓我跟你一起去加拿大？”

他似乎早料到會這麼問，“我跟你說過我這次去是爲了什麼。喬葉不是你的好姐妹麼，你就沒有一點擔心和掛念？”

“我當然擔心，可邊現在有一心護的人，在需要的時候會陪著、開導，我也一樣！你明知道晉北現在況不好，爲什麼還要讓我跟你一塊兒走？”

葉朝暉原本正埋頭整理牀頭父親看過的書報，這時終於停下作，“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也沒有人你一定要跟我去，你可以自己選擇。”

有些諷刺又不無悽惶地笑，“選擇？葉朝暉，你以爲你是誰？我最在乎的人和事，憑什麼總是由你來讓我選擇？”

他僵了一下，旋即轉過來，“你覺得我是在你？”

“難道不是嗎？那天你爲什麼特意告訴我喬葉不是老師親生的事，你指的是什麼？通過我的口來告訴這個我無法證實的真相，還是自找上門給你提供說出實的條件？會診的專家是你帶來的，晉北的病如何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打聽到，轉眼就跟他說要我一起去加拿大……你不止是我做選擇，你更是在要挾他，用你最好的朋友的病要挾他！”

“沈念眉！”他怒火騰的一下燃起來，猛的攥住的肩膀將抵在後那矮櫃上，繃的面孔幾乎有些猙獰，“我在你眼裡就這麼卑鄙，要靠編造同父異母妹妹的世來你回我邊，跟最要好的兄弟搶人？”

念眉只覺得後腰磕得生疼，卻還是咬著牙看他像要噴出火來的眼睛，“難道不是嗎？反正你從來也沒把喬葉當作妹妹來看；而送出去的玩，想要重新要回來就更不稀奇了。”

葉朝暉臉青白，眸被怒火燒熾熱的紅。印象中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挫敗和無奈的驗，彷彿剛行那會兒站在法庭外的無所適從，不管對手是誰，只覺得前面是一場不可能勝利的司。

他深深吸氣，怒極反笑，推開道：“沒錯，你說的都沒錯，我從我爸那兒無意中知道喬葉不是他們親生的時候就想好了，要用這個條件把你給換回來。咱們總算沒白相識一場，你也不是一點都不瞭解我的。”

念眉本能地後退，卻冷不防又被他抓住一隻手給扯回去。他抓過一支圓珠筆，冷的筆尖在手背上飛快遊走，“這是我的地址，記好了，今晚九點來找我，讓我看看你有多誠意。否則喬葉就等著被閹`割的命運吧，永遠也別想可以證實世這一條！”

閹`割這樣冰冷殘酷的字眼，像鋼針似的紮在的耳朵眼兒裡，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額頭上都是冷汗。

“想求我是嗎？不必了，我的條件都有時效，你不照我的規則來就什麼都不用說了。或者，你回去求穆晉北試試看，看他這回能不能幫到你？”

他那麼生氣，不由分說就將趕出來，砰的一聲在後關上門。

擡起手，手背上潦草剛的字跡就像他這個人曾經留在心上的印記一般，乾涸好久都還有微微的刺和疼痛。

不知該怎麼辦，在住院部樓下徘徊許久，看到散步回來的葉炳，坐在椅上，還是剛纔那個孩子推著他，正低頭聽他說話。

迎上去，葉炳握住的手，“，你還沒走？……阿暉他不懂事，你不要怪他。”

他後的年輕看護向解釋：“這個病就是這樣，他有時不認人，記憶也容易混淆。”

念眉顧不得難堪，只問他：“喬葉，不是你的兒對嗎？你怎麼知道的，怎麼證實？”

葉炳老邁的臉上凝聚起復雜的表，眉頭都皺川字，最後卻只是說：“，你不要做傻事。”

再多說什麼，都只有這句話而已。

搖搖墜地站起來，看不當年到底是怎樣的恩怨。

坐在醫院對面的咖啡館裡，手機響過好幾次，都是穆晉北打來的，沒有接，因爲此時此刻實在不知該用什麼面目對他說些什麼。

手背上的字張牙舞爪像西方話里長了翅膀的邪惡的黑龍，多看兩眼就覺得暈眩，飯都吃不下，一杯熱牛逐漸喝到冰冰涼。

想了很久，拿出手機給喬葉打電話，剛剛撥出那串號碼卻又馬上摁斷。

還是不行……怕自己不能利落表達，反而先抱著電話大哭一場。

冷靜下來之後，重新撥了一次，不過這回不是打給喬葉，而是打給賀維庭。

早晨醒來，手機上沒有未接來電。昨晚給穆晉北發了消息，告訴他自己要回北昆宿舍休息，不到病房陪牀。

他像是沒有發覺任何異常，回覆只有短短幾個字：好，做個好夢。

用手抵住額頭，昨晚沒有好夢。事實上本沒怎麼睡著，一閉上眼就看到喬葉躺在手檯上，一盆一盆的，最後雪白的被單一遮就了事。想看仔細些，手檯上蒼白的面孔就又變了穆晉北，的名字，握住的手心裡也全都是。

帶著忐忑和滿心的不安趕到醫院裡。穆晉北最近跟隔壁的老先生學了太極拳，正一清爽地在病房裡扎馬步，見來了笑道：“看我練得怎麼樣？”

一顆心落回腔裡，上前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