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著急了,忙道:“你快說清楚些!”
“那些東西合起來,便是一味藥。”
“什麼藥?”
“……歡散。”
歡……散?
即便沒有聽過這藥的名字,聯想祁炎當時反常的舉,也該知道這藥是做什麼用的,登時又又氣!
祁炎進書房剛巧看到春圖,給他煎的藥里剛好了手腳……可世上哪有那麼多“剛好”?也難怪祁炎懷疑心不正,故意如此!
紀初桃在屋中來回踱步,心下一橫,朝拂鈴道:“讓晏行將府中所有人都去前庭,本宮要夜審此事!”
“那祁將軍……”
“他……他就算了。”
紀初桃沒臉見他,也不想見他。就算是中了計,他今晚的舉也太過逾矩了些,紀初桃還生著氣呢!
仗著自己高壯,未免也太欺負人了!
長公主府中一夜混。
因無人承認藥出了問題,紀初桃索將負責買藥、煎藥的四名宮侍全部遣送了回去,給宮里的掌事理。為公主府令的晏行管理不善,亦被扣了一月月錢。
那幾個宮侍都知道被送回去意味著什麼,哭著喊著求饒,可紀初桃不能惻之心。他們都是大姐派來服侍自己的,若是不當做人證送回去,大姐恐怕又要將罪責落在祁炎上……此時心,以后遲早要出大子。
以前尚有大姐護著,但現在,只能靠自己了。
忙了大半夜,直到寅時才昏昏沉沉睡下。
第二日醒來,紀初桃去了一趟承平長公主府,那是二姐的住。
二姐府中全是俊男靚,連灑掃庭院的雜役都不帶一鄙俗氣。面白清秀的宮侍領著紀初桃穿過長長的花廊,在盡頭的暖室門外停下。
紀姝多病寒,怕冷,暖室中擺放著火盆架,風華各異的貌男侍圍爐而坐,熏香,熨燙,煮茶……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紗簾之后,羅漢床上墊著厚實的貂裘,而紀姝則躺在一個健壯的異族青年懷中,就著他的手吃餞果子。
那異族青年一頭小辮,眉目獷,廓深刻,脖子上始終圍著一塊三角巾,是為了遮擋頸上的俘虜刺青。這人紀初桃只見過一次——在二姐自北燕歸京的那日,他被拴在二姐的馬車后,踉蹌行走。
榻上兩人衫都不算齊整,紀初桃到底還未出降,視線都不知該落在何。
紀姝倒是毫不介意,將狐裘往上一扯,遮住了脖頸上的痕跡,而后毫不憐惜地踢了踢李烈,使喚道:“滾吧。”
李烈深深地看了一眼,而后依言下榻,去門口守著。
“說,何事?”紀姝換了姿勢,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暖閣如春,紀初桃探究地看了紀姝一眼。
“昨夜有人在祁炎的湯藥中了手腳,用的是……那種藥。二皇姐可知道此事?”紀初桃沒有選擇瞞,知道這種事敞開了說,總比悶在心里胡思想好。
紀姝一愣,明白了的意思,也不惱,反問道:“什麼藥的?是讓他變乖,還是變兇呢?”
“變……變兇。”短短幾個字,紀初桃已紅了耳,滿腦子都是祁炎那雙侵略極強的眼睛。
紀姝了然,朝紀初桃漫不經心地勾了勾手指,笑道:“你過來,我告訴你答案。”
紀初桃并未多想,聽話地走了過去,在紀姝邊坐下。
下一刻,紀姝手揪住了白皙小巧的耳垂,涼涼一笑:“真是長本事了,敢懷疑到我的頭上?”
“……二皇姐,疼!”紀初桃捂住耳朵,難道,“我也不想這樣,可若不說開,不是更影響我們的誼麼?”
紀姝冷笑著松了手。
“我素來不喜歡被男人掌控,偶爾用的,都是些讓人聽話、無法反抗的藥。你說的那種,不是我的風格。”
紀姝一見紀初桃忐忑疚的神,便知問出那番話來,心里是加倍難的。
不由心一,屈指在妹妹額上一彈,笑罵道,“小廢,昨晚一定被嚇壞了吧?”
紀姝既放也坦,從不屑于欺詐扯謊,紀初桃知道說的是實話。紀姝看似在罵自己,可言辭中無不著關懷,紀初桃當即鼻頭一酸,“嗚”地摟住紀姝的子,將臉埋的狐裘襖子中,用力點了點頭。
到底是個生慣養的姑娘。紀姝有一搭沒一搭地拍了拍妹妹的后背。
只是不知永寧長公主府里,還埋藏著多雙看不見的眼睛。
“可要姐姐替你,好好懲罰祁炎?”紀姝彎一笑,滿肚子壞水。
紀初桃剛卸下了心中的石頭,搖了搖頭:“算了,他也是害者。”
紀姝何嘗看不出來,紀初桃是在護著祁炎?
掩輕咳了兩聲,徐徐道:“以我對男人的經驗來看,那小子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可別小瞧了他。何況你這樣的樣貌和份,任何一個有野心的男人都不會輕易放過。”
“可祁炎討厭我呀。”經歷了這麼多誤會,他定是以為自己是個居心叵測的壞人。
不過也無大礙,紀初桃已打定主意:等祁炎冤屈昭雪,復原職,便放他離去。但愿這場風波過去之后,夢里的那些危機也會隨之解除,不要再節外生枝。
“你以為,以祁炎的腦子會猜不出來,下-藥的另有其人?但他選擇順水推舟,你猜是為了什麼?”
紀初桃誠實搖頭。
紀姝也不挑明,只留給紀初桃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道:“男人強取不來的時候,往往會用懷之策。譬如做低伏小,說些甜言語,來場風花雪月,用吃食玩哄你開心,不過是想掩飾自己狼子野心……你可千萬莫要上當。”
聽起來很復雜的樣子。
紀初桃將懂未懂,不解道:“既然男人那麼壞,為何二皇姐還要養這麼多男人在邊呢?”
紀姝笑得花枝,眼神都像是帶著鉤子,上氣不接下氣道:“因為,我比他們更壞啊。”
長信宮。
聽了秋史的稟告,紀妧放下奏折,淡淡道:“永寧做得不錯。那些送回來的宮人,都理干凈罷。”
秋史道了聲“是”,又問:“這次的事既非您的安排,又不是二殿下手,則說明三殿下府里還有別的細作。你看要不要出手……”
“不必。”紀妧挑著眼,若有所思道,“本宮也想看看,永寧能走多遠。”
……
“所以因為這樣那樣的巧合,你以為是在饞你的子,一怒之下順水推舟,卻不料本不知道下藥這回事,反被你嚇跑了?”
僻靜的酒樓上,宋元白盤坐著嗑瓜子,憋得角搐才沒有當著祁炎的面笑出聲來。
祁炎抱臂倚在雕欄邊,背映著冬日寒,神相當不好惹。
宋元白從小就怕他。祁炎人狠話不多,真怒時,是會將人按在地上揍的,偏生自己還打不過他。
宋元白只好將瓜子放回果盤中,拍了拍手,正道:“其實我有個問題,你向來定力極強,普通的藥本拿你沒辦法。記得兩年前忠勇伯世子在你酒水中手腳,想用風塵子壞你名聲,你當時可是毫不影響,神志清醒地砸了他整座別院……怎麼換了三公主,這就麼不扛了?”
祁炎皺起眉頭。
或許真正讓他失態的不是那碗藥,而是……
“我說,你該不會心了罷?”宋元白不怕死地他逆鱗。
祁炎驟然抬眼,斬釘截鐵道:“絕無可能。”
宋元白反倒一愣,著鼻尖失笑一聲:“我就隨口說說,你作甚這般反應?何況三公主人心善,喜歡不很正常麼。”
“只是利用。”祁炎并不想從宋元白輕佻的話里聽到紀初桃的名字,卻沒來得及思索這種緒從何而來,冷淡道,“很好掌控,不是你說的麼?”
宋元白被無端扣鍋,恨不得一個白眼翻到后腦勺:只是利用?那你嚇跑了人家后,干嘛一個人躲在這兒生悶氣!
腹誹歸腹誹,宋元白還是很講義氣的,將月牙凳挪近些,與祁炎一起憑欄遠眺:“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瑯琊王那邊還等著你的回應呢,按照他們的意思,你若能獲取三公主的信任也未嘗不是好事,可以里應外合,共謀大業。”
祁炎嗤了聲。
那晚的藥比普通的合歡散更為兇猛,紀妧和紀姝雖然有可能對自己手,卻不會拿自己的妹妹冒險。那麼這京都黨派之中,還有誰費盡心思也要將他和紀初桃綁在一起呢?
紀初桃的邊,還藏著一獨立于祁家、大公主及瑯琊王之外的第四勢力,更,也更危險。
小小的公主府中匯聚了各方暗流,這麼看來,紀初桃上的確是最好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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