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開心的事,比如大婚時、擒拿鰲拜時,他也在額娘牌位前笑著報喜。
這一點他和胤礽何其相似?
“起駕,去鞏華城!”
康熙怒吼完之后,喝下趙昌遞過來的溫茶,沉聲道。
奏折什麼哪里都可以批改,兒子傷心了不能沒有阿瑪!
曹寅早就猜到了這件事,離開前就讓納蘭德做好迎駕的準備。聽到康熙連夜要出宮,忙跪下勸說。
陳廷敬也立刻跪下勸說康熙,今日還有許多政務沒理完,太子也已經睡下,要去也該明日去。
康熙暴跳如雷,想不顧一切的沖出去。一個干瘦佝僂的老頭子杵著拐杖一步一步走進了書房。
他沒跪,沒請安,就這麼默默地看著康熙。
康熙暴怒的表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似的。他先愣了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衫,默默走回座椅上坐下。
趙昌帶著幾個小太監,瞬間把書房收拾好了。
“給杜太傅賜座。”康熙的聲音放得很輕,仿佛像是怕嚇到面前的老人似的。
杜立德杵著拐杖坐下,道:“是太皇太后老臣來的。”
康熙瞪了曹寅一眼。
曹寅給了康熙一個“奴才很無辜”的表。
皇上,是您讓奴才把小太子每日的消息給太皇太后一份啊。
顯然,太皇太后一聽到胤礽今日的事,就明白康熙肯定要翹班溜走,誰也攔不住,連都不一定攔得住。
于是,太皇太后請出了一個正好在宮中的攔得住康熙的人,帝師杜立德。
杜立德為漢臣,卻是順治、康熙兩人的老師。
杜立德多次想年老致仕,康熙懇求杜立德繼續留下幫助他,是杜立德幫助康熙度過了最煩躁的斗鰲拜、平三藩的低谷時期。
康熙對杜立德的依賴,幾乎等同于親人長輩。朝中得重用的漢臣增加,杜立德功不可沒。
杜立德很這麼沒禮貌,他一沒禮貌康熙就發憷。
“臣本不應該介皇上家事,但太子事也算國事,讓臣聽一聽吧。”杜立德在太皇太后的拜托下,嘆著氣道。
漢臣不該介滿清皇室部傾軋,這會本就脆弱的漢臣系造致命打擊。奪嫡之事本就是每個朝代的忌,何況對漢人不信任的滿清朝廷?
但康熙是杜立德看著長大,他對康熙多了幾分復雜的親近之。小太子他也見過,還教過,他十分喜歡這個孩子,認可這個孩子的品德和才華。
見康熙為了太子失了分寸,無論是為了康熙還是為了太子,他都在一只腳踏棺材的年齡,稍稍破了例。
只是指導皇帝理家庭關系,應該不算奪嫡。杜立德自我安道。
康熙一個眼神,曹寅立刻退下。
他見陳廷敬還愣著,忙拉了一下陳廷敬的袖子。
陳廷敬看到曹寅的眼神,也立刻告退。
離開乾清宮之后,陳廷敬向曹寅道謝。
曹寅擺擺手:“這沒什麼好謝的。咱們都是為皇上做事。太子之事,你定不好和別人說。”
陳廷敬道:“我明白。”他不蠢。
陳廷敬暫時回家住下,等第二日康熙起駕去鞏華城時隨行。
他回到家之后,心中慨萬分,忍不住寫了一首詩,抒發自己看到太子和大阿哥孝悌之,思及自親眷父母的慨。
這首詩為研究太子和大阿哥早年的重要史料,這是后話。
且說杜立德主找到康熙,要聽康熙傾述關于太子的苦惱,康熙極了。
他知道自己這個老師十分謹慎。此刻卻為了自己破例,老師對他果然是(劃掉)真(劃掉)忠心耿耿。
康熙拖了張椅子和杜立德面對面坐著,開始傾訴自己的煩惱,說著說著,就變了炫耀兒子。
杜立德懶懶一抬眼,心想皇上這模樣,和那個只有獨子的友人很像。
但太子并非皇上第一個兒子,也非皇上唯一的兒子。皇上對太子,是真的極喜歡了。
不過太子爺值得皇上如此喜歡。
杜立德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試圖從康熙炫耀兒子的話中,找出康熙的煩惱。
聽著聽著,他的眼睛越睜越大,因老邁和生病而在五月中也有些冰涼的,居然冒出了許多汗。
他很想讓皇帝別再說了,但他翕,最終還是咬牙繼續聽了下去。
杜立德直覺,他能不能改變滿清統治下漢人的遭遇,或許關鍵點就系在太子上。
康熙很信任杜立德。杜立德知道的機多得是,不在乎太子這一個。
之前他不告訴杜立德,是尊敬護這個老師。老師既然不想進奪嫡這個漩渦,他也不想老師快要致仕的時候,還要為弟子的家事殫竭慮。
但杜立德心,自己跳進來了,那就不怪康熙“殘忍”了。
康熙說了個酣暢淋漓。
這些事在他心頭,他誰也不敢說。
太皇太后已經老了,眼界也不夠;即使福全和常寧知道了些許事,但他們是宗室,康熙留了個心眼,何況這兩人其實也沒多大用。
只有杜立德。
他是漢人,對滿清皇室更替沒有威脅,且他已經快死了,很快就會把所有都帶進墳墓里。康熙不需要擔心他泄。
而他又非常聰明,可以為康熙解。
康熙倒是酣暢淋漓,如釋重負。杜立德聽得快暈了,全靠意志力撐過來。
康熙不想嚇死杜立德,忙問需不需要醫。
杜立德揮了揮手,喝了幾口熱茶,了口,緩過氣來。
康熙看著杜立德居然這麼快就恢復了冷靜,神十分憾。
杜立德瞥了康熙一眼,哪里不知道康熙想看他笑話?
皇帝也是從小皮孩子長大。康熙現在也是年輕人,比以前穩重了許多,但在親近的人面前,還是藏不住心的惡趣味。
“臣建議在宮外給太子建東宮。”杜立德道。
康熙立刻道:“不行!他還這麼小!”
杜立德嘆氣:“他長大了,皇上您就放心太子獨自在外居住了嗎?”
康熙沉默不語。
杜立德道:“太子弱,又有許多,未婚之前若獨自一人時暈倒,確實會有危險。”
康熙道:“那杜太傅為何讓朕在宮外準備東宮?”
杜立德說出殘忍的話:“太子的確完,但以太子的,他繼承皇位真的好嗎?”
康熙神慌張,面對杜立德卻說不出斥責的話。
杜立德道:“先帝也提醒過皇上,皇上心里也明白。太子承擔詛咒時,此事便已經無可更改了。不建東宮就建個行宮吧,有溫泉、有林子、有大片大片的田地,以后給太子養病。”
康熙聽出了杜立德言下之意。
杜立德的言下之意,也是順治提醒過他的事。
若太子羸弱不能繼承皇位,或者繼承皇位之后需要快速把皇位讓給皇太孫,養老養病的地點最好由康熙先確定好,否則就算是太子的孩子,也可能因為忌憚太上皇,而對太子不是很盡心。
康熙悶聲道:“太傅為何和汗阿瑪一樣,老想著這麼最壞的事。太子的一定會好起來。他也就是背書的時候會睡著,其他時候都力充沛。”
杜立德眼皮子了。
背書的時候會睡著,這孩子不是故意裝的嗎?
應該不是,睡是裝不出來的。
杜立德沉思了一會兒,道:“太子只要集中力腦子,就會飛速消耗能?”
康熙點頭:“他若肯認真起來,現在便能獨當一面了。朕許多時候都拿他當顧問。”
杜立德倒吸一口氣:“皇上!太子一直好不了,你是不是應該反省一下!”
說的康熙低頭。
嗯,朕反省,早就在反省了。
杜立德了口,接過趙昌遞來的茶又喝了一口,再了口。
他怎麼聽著,自己這快到而立之年的弟子,還沒有小太子來得靠譜?!
“萬事都該先做好最壞的準備。太子純孝善良,為太子解決后顧之憂,才是皇上應該最先考慮的事。”杜立德嚴肅道,“先帝都提醒皇上了,皇上為何現在還未做?”
康熙:“……”
康熙低頭,反省。
他能說思考這些事太痛苦,他暫時逃避了嗎?
這麼說多沒面子。
雖然胤礽上上輩子的康熙讓胤礽不尊師長,但兩個時代的康熙本人年輕的時候都很尊敬師長,挨訓的時候也老實。
杜立德神稍緩,道:“臣明白皇上的心。太子還這麼小,又是你一手養大,思考太子會遭遇到任何痛苦,你都會非常難,難免會有逃避的心思。”
康熙道:“朕立刻在京郊選一地方修行宮給太子住,待太子婚時就賜給太子。”
杜立德點頭:“皇上要護著太子,不舍得太子離開皇宮,就在宮中再擇一作為太子東宮,然后讓其他皇子一同居住便好。對外可稱讓太子教導弟,增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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