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蕁應了,皇帝又道:“等云州和源州的樊軍西涼軍全數剿滅,朝廷屆時會舉天同賀,論功行賞,這次北境軍和熾軍中表現突出的,先報上來予武國公。”
他吩咐完,瞧著謝瑾意味深長道:“你答應朕在半年帶出熾軍的事已經做到,除了該有的軍功賞賜,朕打算再給你聯一門親事……”
謝瑾微微一怔,正要說話,謝戟朝兒子使了個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皇帝忍不住笑道:“沈將軍與謝將軍既然惺惺相惜,肝膽相照……”
話未說完,一帳的人都笑了。
“多謝皇上,”謝瑾即刻微笑著躬,朝皇帝行了個禮,朗聲道:“臣——求之不得!”
兩月后,已是暮春。
百事纏的沈蕁暫時放下手中軍務,只帶了徐聰從西境寄云關出發,往北境的龍關趕。
兩人沿著關外龍山脈的羊腸山道而行,一路騎馬掠過漫山馥綠,茵星花,重山春盡眼簾,遠千山一碧,重峰疊翠,千巖競秀,令人心曠神怡。
大半月前,位于源滄江北岸云州和源州兩座城池的樊軍和西涼軍,在被大宣軍隊長期圍困后,彈盡糧絕而不攻自破,樊王朗措一代梟雄,被困于云州城中,最后時刻舉刀破腹自盡。
西涼和樊國國再次暗流涌,多方勢力爭奪王位,大概等波瀾初定,又將虎視眈眈地把目轉向周邊。
源滄江畔的大戰后不久,從大江南岸回到上京郊外太陵的沈太后被侍發現死在寢殿中,的嚨被自己藏在鞋里的簪子劃破,被發現時還是溫熱的,跡也還沒干枯。
此前已試圖自盡過幾回,但被宣昭帝吩咐宮人看著,這次侍打了個晃神,一不小心便出了岔子。
百姓依照禮制守喪一月過后,民間又開始了嫁娶往來。
沈蕁到達龍關大營時,崔宴已滿面笑容地候在營地門口,迎上來笑道:“剛聽哨兵來報說將軍來了,怎麼也不事先通知一聲?謝將軍這會兒領人去了靖州城外的棉田,我讓人把他請回來?”
沈蕁搖頭,“不用,在哪個地方?我去找他。”
崔宴聞言,喚了一名士兵過來,讓他給沈蕁帶路。
龍關與靖州城的通道西邊,有一片略微沃的土地,照也很充足,此時春暮,正是種植棉花的好時機,沈蕁騎馬到了那片棉田邊,遠遠便見褐的泥土被翻起,一道道地橫亙在大地上,斜斜延綿至不遠的坡地。
春如金,遍灑在原野田地間,正領著士兵幫百姓撒種的謝瑾直起子,看見夕的暈中有一道悉的影子遠遠立在田埂邊,他以手擋在額上,瞇著眼瞧了瞧那影,邊便掛上了一笑意。
總算是來了。
兩人的婚禮便設在龍關大營里,謝瑾的軍帳也就是兩人的房。
崔宴帶著祈明月和徐聰布置了新房,又把留守在龍關的凌芷請來幫忙,終于滿天大汗地弄了還算看得過去的樣子。
晚間大帳前的校場燃起了熊熊篝火,所有將士們圍著篝火在一起,席天幕地下歡聲鼎沸,笑語喧天,為西境軍和北境軍兩位統帥的婚禮高歌歡慶。
兩人在篝火前拜了天地,謝瑾牽著新娘進了房,直接便掀起了的蓋頭。
蓋頭下沈蕁桃腮杏面,耀如春華,睨著他的一雙眼睛如水含波,眸醉人。
“干嘛這麼早就揭蓋頭?”
謝瑾笑道,“我怕像上回那樣,不等我過來揭蓋頭,你就自己給揭了。”
沈蕁撲哧一笑,“原來還記恨著這個。”
謝瑾轉拿起桌上的兩個酒杯斟滿酒,遞了一杯給,“上次還沒喝杯酒呢,好在這回補上了。”
沈蕁與他喝完杯酒,瞅著他道:“還有什麼?”
“暫時沒什麼了,走吧。”謝瑾去握的手。
“去哪里?”沈蕁眨著眼睛問。
“外頭呀,”他笑道,“都等著你去喝酒呢,只一件,不許喝太多,別忘了今晚什麼日子。”
這一晚星垂闊野,長風無盡,巍峨城墻下的軍營里熱火朝天,喧鬧了一整晚,大摞的酒碗堆得如小山一般高,新娘子到后來喝得酩酊大醉,豪邁地說了一句“從此西境軍北境軍都是一家”后,便摔了酒碗離了席。
跌跌撞撞走錯了營帳,被聞訊趕來的新郎拖回了自家作為新房的中軍主帳。
沈蕁離開龍關回寄云關的頭一天,和謝瑾一道騎馬去了關外一秀峰碧山中。
兩人行走在山道上,不一會兒細的雨斜斜飄來,沈蕁從馬背上拿出兩只斗笠,了一只給謝瑾。
他詫異道:“何時準備了這個?”
沈蕁得意一笑,“我從關下棉田那從農人手中買的,清明前后雨多,有備無患,怎樣,我很有遠見吧?”
謝瑾大笑,“是是是,的確很有遠見。”
兩人戴著斗笠,徐徐沿著山道上了峰頂。
此是附近山脈中最高的一山峰,站在峰頂上,山林翠,萬壑峰姿盡收眼底。
謝瑾取出香燭紙錢,尋了一背風背雨的地方點燃香燭,燒了紙錢。
沈蕁把酒杯中的清酒傾灑于地。
不久前那場戰事中犧牲的兩萬多北境軍將士,英魂應該已經回到了這里。
沈蕁摘下斗笠,仰頭看向天際。
雨綿綿,從天空中不斷地飄灑下來,不一會兒的發就潤了,睫上也沾了細細的水珠。
天暗了下來,謝瑾也摘了斗笠,從后擁著。
雨霧山嵐中的群山現出另一種風貌,山頂上煙云漠漠,遠碧峰渺渺,置于幽謐若海的群山懷抱里,心都被滌澈,有新的力量新的期盼正在升起。
“煙霞潤廣樹,碧葉繡清安。”
沈蕁低聲念了一句,側頭對后人一笑。
這是謝瑾上京書房中掛在壁上的一幅字畫題跋。
他笑若春山,低聲應道:“新綠又一年,攜雨看山歸——走吧。”
兩人上了馬,于暮中沿著蜿蜒的山道緩緩往山下行去,不一會兒影便消失在崇山峻嶺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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