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后坐了個年不過二十四五的男子，未戴兜鍪，烏金冠束發，穿鎖子連環麒麟甲，披帥氅，腰懸寶劍，愈顯龍軀豹。

他面容英毅，正微微側，與座旁一個留著三綹須面容清癯的男子談笑風生，姿態極是瀟灑。

聽人報說竺增帶到，這男子方停下說笑，轉過臉，兩道目掃了過來。

竺增猜到這年輕男子應是魏劭了。

卻沒想到，傳聞中的北方霸主魏劭，竟是如此表龍姿的出眾人。

一時竟看呆了。

直到那年輕男子停了說笑，坐直軀，抬起兩道目，朝自己掃來。

立刻到他周似有一種沙場氣，撲面而來。

方心里一凜，不敢再和這將軍案后的男子對視。

心里已是絕。

知魏劭這般設連環套心構陷自己，終令樂正功上當退兵，必定也是猜到當初他出兵助幸遜之策，乃是出于自己。

應是恨之骨了。

這般稀里糊涂地落了他手，等著被剮便是了。

卻不料魏劭忽從案后起，到他近前，親手將縛住他的繩索解開，笑道：“我為解兵困，委屈了子翼。汝可怪我乎？”

竺增抬眼，見魏劭笑容滿面，一時錯愕了。

再看座上旁人，無不著自己，面上帶笑。

衛權道：“主公知汝大才槃槃，不忍見汝刀下斷頭，是故派兵前去營救。”

竺增如夢初醒，心悅誠服，當即倒頭便拜，道：“承蒙燕侯高看，棄瑕錄用，竺增愿投麾下，以報效燕侯知用之恩！”

魏劭哈哈大笑，豪氣干云，命人取驚酒贈飲。一番引見后，著親兵送竺增下去。

大帳里余下之人也陸續退去，最后剩公孫羊，問兗州之事。

幸遜大軍阻滯在此，與魏劭相持之時，遣從前曾攻過兗州的任城周群大軍境，再次攻打兗州。

喬平領軍，起反擊，周群被打退。

幸遜不甘，加派人馬，再次發攻勢。兗州隨后得到綠眸將軍領兵前來助力。

惡戰過后，不但保住兗州，周群也命喪于軍。

這個消息，剛剛昨日才送到了魏劭的案前。

“主公不必多掛心。”公孫羊道，“從這兩戰，可見兗州這兩三年里，一直厲兵秣馬，已非舊日羸弱之狀。且有比彘相助，必定不會有失。如今聯軍分崩離析，天氣也日漸好轉，戰機近在眼前，主公當全力以赴應對幸遜。”

二人又談論戰事，不覺夜深。

魏劭親送公孫羊回營帳。

回往中軍大帳，他到心緒起伏，不轉，踏著腳下咯吱作響的積雪，朝轅門行去。

轅門外瞭夜士兵見他出來，急忙行軍禮。

魏劭微微頷首，解下自己上的大氅，披到近旁那個年不過十六七歲，還有著一張尚未盡稚氣面龐的小兵的上，拍了拍他肩膀，隨即獨自出了轅門，登上附近積滿積雪的一個丘崗之上，對著被夜吞沒了的黃河故道平川曠野，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而清新的空氣。

剎時，心中油然生出一種恢胎曠，天下舍我其誰的豪邁之氣。

他慢慢地吐出中的濁氣，最后，視線投向北方那片遙遠的夜空，默默站立了良久。

應該也快生了。

或許自己未必能趕上和一起，迎接孩子的降世。

但他一定會將接下來的這場勝利，作為最好的禮，送給和他們即將來到人世的孩子。

……

那個了君侯解的年，在同伴羨慕的目里，住激的心，用崇拜的目，久久地注視著遠丘崗頂上那個仿佛和夜融了一的背影。

為君侯而戰，哪怕染黃沙，也在所不惜。

年在心里，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