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力晚會的名字很直白, 就是給名利場上的人提供一個面對面社的平臺。所以獎頒給誰了不重要，每個人心里都有一頭獵，前面那些虛頭腦的程序走完, 獵人們就蠢蠢起來。

葉欽沒什麼可社的, 一來他不是獵人, 二來他也沒什麼獵, 只是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里的果杯。

他的目散散的, 也不聚著焦，就好像只留著一副軀殼在這里, 心思早就飛走了。

“葉老師, 他們都這樣你, 我這樣，你不介意吧？”來人是個中年男人, 皮狀態和材都管理得很好，看不出的年歲，只是那雙閱歷深重的眼睛不會屬于一個年輕人。

他一暗黑鏤花西裝，脖子上垂著暗灰羊絨圍巾，看得出來也是個講究穿的人。

葉欽記得他, 這個人就坐在自己和峻之間的順次二席上。只是名牌一直被擋住了，葉欽不知道他的名字。

拉開李維留下的空椅子, 中年人不慌不忙地坐下，姿態也是位高權重之人常有的自得：“在下韓山。”

姓韓？

葉欽現在能想到會主找上門來的姓韓的也只有一個。

皮笑不笑地，他看著韓山：“韓總？久仰。”

韓山也不以為忤, 淡淡地笑著：“昨天才聽說我的一個朋友冒犯了葉老師, 我已經批評過他了，都是同事, 自然應該工作第一，怎麼能讓個人緒影響別人？”

知道韓山的話一定還沒說完，葉欽也沒打算和他這種人多客套，只是抱著手臂半笑不笑地把他看著。

“咳，我知道，葉老師對我有一些誤會。”韓山從煙盒里夾出來一只極細的紙卷煙，又跟葉欽解釋：“無煙版的，我尼/古丁，但是不會影響你。”

“韓總，您直接說正題吧，我也不想耽誤您太多的時間。”葉欽在這個人邊待著都覺一陣不舒服，他的小臂慢慢到了下腹上，將那里的平坦微微護住。

“葉老師果然是個爽快人，那韓某人也不必廢話了。”韓山把香煙灰細細地抖在李維的茶杯里，“我覺得葉老師值得擁有比現在更好的資源，而我能給你的，遠遠比何家那個小孩能給你的要多。所以你是否考慮換一個更好的環境呢？”

原來是來挖墻腳，葉欽不由嗤笑一聲：“那倒不必，我現在的資源已經不需要靠公司拿到了，況且我和玉謙合作多年，舒適的環境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環境。”

“這話倒是也沒錯，”韓山認同地點了點頭，“你的確不需要靠著公司拿資源，或者換句話說，你更像是一棵何家的搖錢樹，不是嗎？”

不等葉欽反駁，韓山又接著說：“你息影五年，一般的人一輩子的職業生涯或許也就這麼過去了。但以你的能力，幾乎不需要什麼復建時間，很快就坐在了這個會場里最頂流藝人的席次上。我很佩服，也很驚艷。

但是我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何玉謙并沒能收到這場晚會的邀請。當然，作為經營管理的幕后人員，邀參加影響力晚會的門檻要高得多。但是你想想，要是五年前你沒離開，何玉謙今晚怎麼會沒有一席之地？”

他說的每一個字葉欽都不想聽，但是他又知道韓山說的是對的。哪怕何玉謙從不向他抱怨，他也知道自己走后，公司的狀況可以說是大不如前，哪怕有培養出了頂流，也會很快被更大的公司簽走。

就算是今晚，何玉謙也只是把他送到了晚會門前，并沒有邀。

“你當然不需要公司給你資源，但是也的確有很多何玉謙給不了你的東西我能給。最簡單的例子，錢，你的片酬，我一錢不。我只要你的影響力，我要這塊招牌。我給你最好的經紀團隊，我讓你一點不被演戲之外的事干擾。葉欽，你的眼應當放長遠，你應當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利于你個人發展的。”說完，韓山深深看了葉欽一眼，朝著不遠一招手。

葉欽沒留意他的作，只是直白地回答：“相對于質上的利益，我更看重合作者的理念和我是否一致，所以，韓總的建議我不能接。”說完他就準備起離開。

“韓總。”一個綿綿的聲音傳過來，陌生又悉，葉欽就又僵在了座位上。

“來，茜茜，跟葉老師打招呼。”說著話，他就出一只手，是個邀請的姿勢。

葉欽看著閆茜茜自然而然地把蔥白一樣的指尖搭在韓總的手心里，簡直難以相信這是那個在電話里苦苦哀求說著“不要”的孩。

閆茜茜著黑鱗片抹短的口，淺淺地向葉欽鞠了一躬：“葉老師。”

葉欽沒有回應，反而把目投向了韓山。

“我們接著剛才的說，”韓山依舊把持著對話，“葉老師懷疑我的為人，我猜絕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追求了茜茜，你覺得像我這樣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去追求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是猥/瑣的，是不堪的。但是你又了解我多？我有兒有，可是沒有妻子，我歲數大了，就不再有追求的資格了嗎？”

“追求，也不必不擇手段，也講究一個兩廂愿。”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葉欽看著韓山說。

韓山爽朗地大笑起來：“兩廂愿總是難以趕在一個正當時，我給茜茜想要的東西，茜茜給我我想要的東西，兩廂愿，不過或早或晚。茜茜，你有不愿嗎？”

閆茜茜不敢看葉欽的眼睛，只是垂著頭，漲紅了臉，聲如蚊蚋：“沒有。”

“那現在就還是有些不愿。”韓山帶著一點憾說，“但是我會努力讓真的沒有的。”

“或許我做這樣的事，你就覺得很過分了。但是我一輩子打拼過來，有些事我可以作為長輩告訴你，”他又點了一只細煙，瞇著眼睛把葉欽看著：“你看現在的許多人，好像表面上溫和又善良，但其實那是因為他們沒本事，所以善良只是一個懦弱的假象。一旦這些人有了權勢，就會像是長出獠牙的狼，第一時間去咬穿別人的嚨。世界上的善惡，既不是絕對的，也不是一不變的。”

葉欽聽著他滿的義正言辭，只覺得一陣嘔意從胃里慢慢爬上來，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韓山還以為他是認可自己，步步：“怎麼樣？葉老師，還是不考慮我的建議嗎？”

葉欽難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只能盡量克制著自己不表現出不適。

“韓總，”悉的聲音出現在葉欽后。

葉欽沒想過，在這種景下，峻的聲音居然還是會給他帶來安：“遠遠看見你和欽兒聊了久，也不好過來打擾。怎麼，有什麼好消息告訴我嗎？”

峻松松地扶著葉欽的椅背，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海藍的天鵝絨上，很放松，卻也很有力。

他沒葉欽，但只是在那里卓然地一立，那種劃地盤的主權就已經呼之出，像一張兜頭罩下來的保護罩，把葉欽嚴嚴實實地護在了里面。

看見峻，韓山的二郎也放下來了，煙也不吸了，左手把圍巾別住，恭敬地出右手：“總，幸會。”

峻看了看韓山等在空中的手，又抬起眼睛來看他的臉，依舊是剛才那個笑模樣：“我說，有什麼好消息告訴我嗎？”

韓山訕訕地收了手：“我本來想邀請葉老師和我司合作，但是暫時還沒談攏。”

“哦，”峻淡淡地應了一聲，“那就是沒有好消息。”

他也不背人，彎腰湊到葉欽邊，是個俯首帖耳的姿態，聲音溫卻焦灼，只有葉欽一個人聽得見：“是不是不舒服了？”

葉欽是真的很難，不管是因為什麼，閆茜茜就是背叛了他，讓他覺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簡直像個小丑。

更可怕的是，韓山的一席話，竟然讓他地有些不得不認同。

他迷茫地看著峻，捂著肚子點了點頭。

峻再沒看其他人一眼，小心地環著葉欽的腰把他從座位上帶了起來。

韓山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困中帶著些惱：“不是早就離了嗎，怎麼還管得這樣寬泛？”

一路上都是觥籌錯，紙醉金迷，葉欽卻只覺得惡心，他忍不住地想，這些鮮亮麗的皮囊之下，都掩藏著什麼齷齪不堪的臟心爛肺。

“我想去洗手間。”葉欽難得眼前有點發黑，他小聲地說。

峻想把他抱起來，又怕他掙扎，只能小心翼翼地一路扶著。

一進盥洗室，葉欽就扶著水池吐了起來。

峻把盥洗室厚重的紅木門反鎖上，“咔噠”一響，他上的風度翩翩和淡定從容也就應聲而落。他快步走到葉欽邊，護著他的肚子不讓他到冰涼的大理石水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