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楊大郎走后,袁崇武捧過姚蕓兒的小臉,見眸心滿是失魂落魄,正呆呆地看著自己。
袁崇武心疼到了極點,他的大手在姚蕓兒的臉頰上輕輕挲,低聲喚的名字:“蕓兒……”
“他們……殺了我娘,殺了二姐,殺了小山……”姚蕓兒聲聲沁,一雙雪白的手攥著袁崇武的衫,說完這一句,嗓子便好似被什麼糊住了一般,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再也說不出話來。
袁崇武將抱在自己膝上,將下顎抵上的發頂,大手輕拍著姚蕓兒的后背,一語不發。
“為什麼,”姚蕓兒哽咽著,斷斷續續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問過太后,告訴我,給了我娘銀兩,要他們好好過日子,還說他們以后都會食無憂……”
姚蕓兒神惶然,驀然想起那一晚,當徐靖神態慈和地告訴自己這些話時,曾那樣激,此時想起,卻是噬心蝕骨的痛。
是了,娘死了,二姐死了,小山也死了,他們往后,可不是就食無憂了嗎?
姚蕓兒的手指攥著,骨節泛著慘白,的聲音微弱,每一個字都仿佛從腔里蹦出來似的:“他們……怎麼能這樣狠毒……我是姚家養大的,他們怎麼能這樣做,怎麼能這樣……”
姚蕓兒再也忍不住,嘶聲痛哭起來:“爹爹和娘親都將我當親生兒,姚家雖然窮,可從沒讓我吃不飽飯,穿不暖。這十七年來,是姚家的人對我好,是姚家把我拉扯長大,他們……他們從沒養過我一天,卻把我的親人都殺了……他們憑什麼……”
想起枉死的至親,姚蕓兒心如刀絞:“娘親苦了一輩子,從沒過過好日子,二姐還沒有嫁人,還有小山……小山才十五歲,他是姚家唯一的啊……”
姚蕓兒越想越難過,哭倒在袁崇武懷里。男人深雋的面容并無什麼表,唯有黑眸中是深邃的疼惜,他輕著姚蕓兒的后背,為拍順著,其實不用楊大郎來說,他心中便已料到姚家的大火定與凌肅不開干系。
只是沒想到,姚蕓兒的生母,竟也與此事有關。
姚蕓兒緒極其不穩定,袁崇武幾乎哄了半宿,才讓迷迷糊糊地睡去了,他守在一旁,著滿是淚痕的小臉,出手為將眼淚一滴滴地勾去。
翌日。
姚蕓兒一縞素,與袁崇武一道,向著姚家的墳地走去。
看著那幾座荒涼的墳頭,姚蕓兒的淚水又要決堤,袁崇武將手中的籃子擱下,拿出香燭與冥幣,一一點燃,供在了墳頭。
姚蕓兒跪在父母的墳前,一雙眼睛哭得如同紅紅的桃子,腫得不樣子,不時有寒風吹在上,將那一張小臉吹得通紅,袁崇武瞧著不忍,上前將抱走,可卻極倔強,跪在那里不愿離開。
袁崇武知心里難,當下便也陪著待在那里,姚蕓兒出手,輕輕上父母墳前冷冰冰的石碑,袁崇武握過的手,頓覺手一片冰涼,便不由分說,將抱下了山。
晚間,姚蕓兒醒來后,就見袁崇武守在床前,見自己醒來,遂端來了一碗粥,溫聲道:“這是從隔壁梁家換來的粥,快趁熱吃些。”
姚蕓兒毫無胃口,搖了搖頭,輕聲道了句:“我不,你吃吧。”
袁崇武舀了一勺粥,仍舊輕聲細語地哄著:“你這兩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大夫說你子太弱,要多吃些糧食,若真吃不完,剩下的再給我。”
姚蕓兒著他的眼睛,見他烏黑的眼瞳中滿是溫與憐惜,的心便好似被人用一細針狠狠地扎了進去,那痛讓人生不如死,提醒著,什麼都沒有了,在這個世上,只有他……只有他了……
“來,先吃一口嘗嘗。”袁崇武將瓷勺送到姚蕓兒邊,他的聲音低沉而溫,竟讓人無法拒絕,姚蕓兒張開小,好不容易才將那勺粥咽下,男人瞧著,眉心便微微舒展了些,趕忙舀起下一勺送去,生怕自己慢了,姚蕓兒便不愿吃了一般。
如此,那一碗粥便要男人喂了一小半下去,姚蕓兒食不知味地咀嚼著,在袁崇武又一勺粥送到邊時,終是再也忍不住,一大顆淚珠順著眼角“啪”的一聲落進了瓷碗里,與那粥融合在一起,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袁崇武見落淚,將那碗擱下,雙手捧起的小臉,無奈道:“怎麼又哭了?”
姚蕓兒側過臉,也不去看他,輕輕地道出了一句話來:“你什麼時候走?”
袁崇武扣住的下顎,將的小臉轉向了自己,道:“等你將子養好,我就帶你走。”
“你要帶我去燁?”姚蕓兒烏黑的睫漉漉的,顯得那雙眼睛格外澄澈,猶如溫潤的寶石一般,一眨不眨地看著男人的眼睛。
袁崇武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
姚蕓兒鼻尖一酸,凄清道:“你有妻有子,還有新婦,我去了,又算什麼呢?”
袁崇武攬住的肩頭,一字字道:“蕓兒,我與慕家聯姻,是唯一能在短期將嶺慕兩軍擰在一起的法子。我曾與慕七說過,我與的婚事只是一場盟約,不過是各取所需。也曾說,只等兩軍打敗朝廷,便會遠走天涯,絕不會與我有何牽絆。”
說到這兒,袁崇武著的眼睛,沉聲道:“你懂了嗎?”
姚蕓兒搖了搖頭,輕語呢喃:“天下對你來說,真的就這樣重要嗎?你難道,非要打敗朝廷不可嗎?”
袁崇武聽了這話,際便浮起一苦笑,他手上子的臉頰,言了句:“蕓兒,并不是我非要打敗朝廷,而是朝廷得我非要這天下不可。”
許是見姚蕓兒懵懵懂懂,袁崇武又道:“這世上,想要我命的人多不勝數,蕓兒,你記住我的話,我不想帶著你東躲西藏,顛沛流離地過日子。除了打仗,除了打敗朝廷,除了爭這天下,我別無選擇。”
男人的聲音渾厚,在這深夜中,猶如削金斷玉一般,字字清晰有力,姚蕓兒看了他許久,終是道了句:“若等你得到這天下,你還會是你嗎?”
袁崇武聞言,遂攬住姚蕓兒的頸,將的額頭近自己,附于的耳邊道:“不論到了何時,在你面前,我都只是清河村的屠戶,你的男人,僅此而已。”
姚蕓兒垂下眼睛,輕的長睫似娥,微微輕著,看得人心頭一。
袁崇武抬起的小臉,男人的掌心滿是的厚繭,硌著的臉蛋又又疼,姚蕓兒閉上眼睛,只覺得心頭莫名地酸楚,竟不自地將子埋在他的懷里,呢喃了一句:“我只有你……”
袁崇武心中一疼,將攬得更,他俯下子在的發上印上一吻,低沉的嗓音,道出一句話來:“我只要你。”
那短短的幾個字,讓人聽著,心里說不出的滋味,有點酸,有點暖,兩人經歷了這樣多,終是等來了此刻的相守。
姚蕓兒將臉蛋在他的口,隔了許久,輕聲地說了一句話來:“我不想走,我想留在清河村。”
聽這般說來,袁崇武便是無可奈何,了的發,姚蕓兒抬起眼睛,呢喃道:“我們留在家里不行嗎?或者,咱們尋一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姓埋名地過日子,好嗎?”
袁崇武著清澈的眸子,他知曉自己的小娘子一向心單純,當下仍捺著子溫聲道:“無論咱們去哪兒,朝廷、凌家軍,還有慕玉堂,他們都不會善罷甘休,天下雖大,卻沒一能容得下咱們,你明白嗎?”
更何況,四萬同胞的深仇大恨未報,凌家軍一日不除,他又怎能走?
再者,還有安氏母子。
袁崇武想到這里,再看著姚蕓兒盈盈然、滿是期冀的眸子,心頭卻不苦笑,蒼涼之愈濃。
兩人仿佛回到了新婚時,過著最尋常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里原本的那些豬早已不見了,在袁崇武帶著姚蕓兒離開清河村后,姚母苦尋無果,遂將袁家的那些豬全給賣了,至于春花、大丫也早已被燉吃了,只有白棉兒,姚母沒舍得宰,將它賣給了村東首的田家。
袁崇武聽說后,則花了銀子,又將那只羊給姚蕓兒贖了回來,姚蕓兒子孱弱,待看見白棉兒后卻是一喜,就連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著白棉兒的腦袋,抿一笑。
不讓自己想太多,只將日子過得井井有條,對袁崇武更是無微不至,短短的幾日,還為他制了新,心頭更是盼著這日子多過一天,便是一天,與袁崇武能這般多廝守一日,便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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