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趙胤表平靜。
“在哪里?”
“那里——”趙胤的視線落在火中,將剛才的形簡要敘述一下,“方才那一聲炸,便是因他而起。”
對邪君,趙胤原是想留下活口的,奈何方才兩個人上都帶有武,且邪君慣于用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狀態,趙胤毫不敢大意。最后,祁林還想拉他一同赴死,趙胤不得不放手。
“鏡子呢?”時雍稍稍松開趙胤的手,臉上出一莫名的憂,“鏡子在哪里?”
趙胤尚不知白馬扶舟毒發時對時雍說的話,更不知“鏡子可喚,要毀滅邪君,只能毀滅鏡子,但時雍也會一同毀滅”的說法。
他見時雍神惶惶不安,語調微微一滯。
“方才同邪君搏斗,鏡子從他手上飛出去,掉了火里……”
時雍心下一跳,“火里?”
趙胤嗯一聲,看時雍面發紅,卻越發烏紫,不由擔憂地扶住。
“怎麼了?鏡子有何問題?”
從見到趙胤開始便一直是兵荒馬的狀態,時雍沒有來得及告訴趙胤這些詳,雖說對“鏡子捆綁靈魂”的說法半信半疑,但看到鏡子被焚,心下仍是恐懼到了極點,不由口驚呼。
“王爺。快,快讓人救火,找鏡子——”
……
宮中那場恐怖的大火,后來留在了許多人的記憶里。
時雍在火場被趙胤抱回無乩館的時候,腦子已然恍惚。
這些天,經歷了太多的事,令心緒不寧,難以安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一夜,子忽冷忽熱,手足冰涼,時不時驚懼抖,半夢半醒間,全是一些怪陸離的景象。
太醫來看過,只說“熱病者,恐是邪”,開了方子煎熬服下,不見起,趙胤便整夜將抱在懷里,聽說著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胡話,這般輾轉到天明,時雍才漸漸恢復起清明,子火烤一樣的溫度,也慢慢回復。
在趙胤擔憂地問起時,笑了笑,以一句話總結了生不如死的一夜。
“如踏過烈焰,在曹地府里走了一遭,幸好,又撿回一條命來。”
只是,這一夜熬過去了,不知以后,又會如何?
趙胤將摟懷里,地抱住,一言不發,也不放手,就好像只要他放開手,時雍就會從他指尖流走一般,讓時雍好一番笑話。
“王爺何時也這麼膽小了?”
趙胤黑眸深深看的眼睛,緒全化在眸底。
“從認識你之后。”
一個人的時候,縱是九死他也從無畏懼。可能讓一個男人改變的,無非是心里有了放不下的人,于是,便有了肋,有了懼意。
窗外寒風陣陣,又一個冬天來臨。
時雍偎有趙胤的懷里,看著他眉梢眼底的緒,很想對笑一笑,可是角揚起來,連自己都覺得這個笑容,有些苦,迷茫又無奈。
……
后來的后來,關于大晏朝這一段宦弄權導致的皇城記憶,也僅見于民間野史,而大晏方史冊上難尋軌跡。即使后來的人們翻遍史書,與此有關的也不過寥寥幾句。
史載:東緝事廠都督白馬楫擅專弄權,私植黨羽,勾結外族作,趁啟帝北征之際,篡改帝訓、獨霸朝綱、屠戮宗室、利熏心、廢太子而立楚王、禍國殃民。數日后被太子討伐,死于宮中大火。
幾句話總結了這一場政丨變,也總結白馬扶舟的一生。
但后世修訂大晏史書的員發現,在下一任晏帝趙云圳主持修訂的史冊上,給予了錦城王趙胤極為正面的評價。說他不遠千里自錦城返京,助啟帝北伐,討蠻匪,誅逆賊,戰功赫赫,是為國之柱石,其功勛之卓絕,啟朝無人能出其右——
史書是為記當時事,供后人評。
后來的史學家們研究《晏史》,除了或善意或惋惜地調侃錦城王趙胤“娶悍婦、懼矣”,對他的個人功勞大多也是正面評價。
甚至有專門研究《晏史》的史學家認為,若非有趙胤這樣的帝師,沒有趙胤為大晏整頓吏治、懲治貪腐、革除弊政、在錦城創后來讓大晏效仿的稅收、田地等新政,整肅了制度,為大晏中興墊定了基礎,就不會有后來的晏宣宗趙云圳的“宣之治”,不可能造就趙云圳橫掃四合,中興晏室,實現大統一的興盛局面,更不可能有大晏往后一百多年的繁華和安居樂業。
不過,不知出于什麼原因,與趙胤相關的記載不多,如此,也就造就了一個充滿了傳奇和神彩的歷史人,趙胤從錦衛到封王拜相這波瀾壯闊的一生,評者從,褒者多,從而為了后世的文學好者們競相杜撰的人,也因趙胤終生只得一妻,也為創作者提供了一個古代男神的藍本。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史書中每一個沒有溫度的名字背后,都是一個有有會吃喝拉撒的人,短短幾句話,著實難以概括,最終都付了笑談。
歲月的長河可以沖刷一切的痕跡。
任是山河震,大火焚宮,民心恐懼,到了后世都只剩下幾行冰冷的文字。數百年后再翻開史冊的人們,即便能尋找到當年的痕跡,也再不到當時人所經歷的喜、怒、哀、樂、悲和苦……
實際上,那場宮中大火趙胤用了整整三日才滅盡,火魔席卷了這座興建不過幾十年的宮城,無數宮殿被焚殆盡,金碧輝煌的琉璃瓦、重檐頂被付之一炬。
后來統計,災最嚴重的是白馬扶舟在皇城里的居。
火藥也是從那里開始炸響燃燒,不僅毀了宮殿,還將邪君的罪惡燒得一干二凈,那些由他煉制出來的邪藥,在烈火焚燒下面目全非,再分辨不出原有模樣。
然而,白馬扶舟自那日在地下室傷暈厥,便一直未醒。
太醫說,白馬扶舟的其實已然接近死亡的狀態,脈搏漸無。可不知是什麼緣故,他的始終溫不僵,假同活死之人。
太醫們一致認為,便是趙胤的九轉還魂丹,也只能暫時延續,沒有這般功效。
時雍猜測,可能是邪君曾在白馬扶舟上大量用藥所導致,但也無法做出定論。
這麼不死不活的白馬扶舟,自然是不可能出來為自己申辯的,更沒有辦法幫他們在廢墟里辨別解藥。
為免邪君再復出作怪,趙胤派了“十天干丁字衛”對他進行看守和治療。
一個活死人,用了最強大的武裝力量。
至于宮中白馬扶舟的住,在清理的時候,因為事涉毒,趙胤也不便隨便派人查勘,而是從太醫院調了十個太醫清理查找。
所謂焚之毒,究竟要如何解,不得而知。
時雍是醫者,毒在自,卻無能為力。
在邪君焚宮的次日,上的熱度便漸漸退了下去,除了子稍不適,與尋常人沒有什麼區別。而這,卻讓更為憂心。
果然,又三天以后,在一個吃完晚膳的黃昏,焚之火再次炙烤了,那種火燒火燎的覺,令生不如死。
反復三次后,這惡疾再沒退去,只是時強時弱。
時雍自己開了方子,趙胤又請太醫商量看診,然而吃了許多的藥,都沒有半分起。
再往后的兩天,病加重,才漸漸悟出來——
原來焚的作用不是讓忘記七六,而是讓失去五。
一個五盡失之人,自然不會再有七六。
的覺是慢慢消失的,逐漸的,一點一點消失。起先是有一天起床,突然覺得飯菜不香了,味道變淡了,放再多鹽都沒用,王氏下廚給做了一個百寶宴,都品不出半點滋味。再后來,的鼻子仿佛失靈,嗅不出什麼味道,香的臭的酸的,一概淺淡不識,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視不清……
時雍了一個病人。
大半的時間都需要躺在臥床休息的廢人。
不知隨著病程的加重,會不會為一個五盡失的人,更不知道焚到了晚期,最終要失去的是什麼,只知道,的心仿佛被掏了一個大,整天空茫而恍惚。
不是痛,是那種流失的覺。
甚至害怕,有一天從這張床上醒來的人,不再是……
可是,在心的人面前,時雍又不愿意表現得太過脆弱和痛苦……
病在己,趙胤除了替擔憂,又能如何?
的焦慮與害怕,只會徒增趙胤的痛苦罷了。
這一日,天氣晴朗,到了晚間,天上亦是繁星點點,月皎潔如銀,天空高遠無垢,一抬頭,仿佛可見銀河。
時雍燒得有些犯糊涂,做了許多的夢——
夢中的世界,黑暗而荒涼,卻無一不恐怖。
迷迷糊糊中睜開眼,寢殿里燈火昏暗,床間一抹修長的影子被火拉得很長,趙胤在那里部著,坐得筆直,如若青松,雍容而拔,側臉英俊朗,微風的拂,袍袖飛揚……
時雍目朦朦朧朧地看著他,不知是夢是真,仿若魔般久久不。
趙胤不知在想什麼,看著跳躍不停的燈火,許久才發現時雍的注視,轉過頭來時,看著,角又揚起一抹笑。
“醒了?”
“嗯。”
“為什麼不作聲?”
“誰讓王爺沒有瞧見我。”
時雍嗓子干啞,聲音沙沙的,帶一點間的意,聽上去卻分外人,一字字都仿佛踩著鼓點,正正敲在趙胤的心上。
趙胤執起時雍的手,湊到邊輕輕一吻。
時雍看著他微的長睫,卻沒有聽到他說話,微微一笑,“王爺在想什麼?”
趙胤抬起眼,一雙幽深如潭的黑眸里是的倒影,卻不是能猜的深邃。
“我已差人快馬回錦城,接褚老和通寧公主返京。”
似乎怕時雍多心,說到這里,趙胤頓了頓,又出一個微笑,輕的頭發,寵溺地道:
“我猜你也是想臨川和萇言了,我并囑咐他們順便把孩子帶上。讓他們京看看,順便拜見一下祖父,外祖和外祖母,還有皇伯伯和太子哥哥……這京城,他們從來沒來過,早就吵著來了,正好是個機會。”
趙胤不是一個多話的人。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
趙胤也不是笑的人。這些日子,卻每天都在面前笑。笑得別提多好看了,時雍常常被他的笑容絢得挪不開眼——怕,看一眼,就再看不見。
當然,也不會拆穿趙胤的真正想法。
他也怕自己當真五盡失,能孩子都看不見了,也不到了,或者干脆臥床亡,那麼,也相當于母親和兩個孩子的死別。無論如何,須得讓他們京來同見上一面的。
趙胤不說,但時雍知道,他怕會死。
時雍也怕死,從來沒有這麼怕過。
從前見過太多等著見家屬最后一面的死者,心下同,卻無真實的。但此時的,也了一個等著家屬來見最后一面的將死之人,這才到那份痛徹心扉。
“好。”時雍微笑,反握住趙胤的手,“讓他們來看看也好。師父是最有辦法的,母親也有一手好醫,他二人合力,我說不定就得救了。”
趙胤點頭,“王妃說得是。”
冬的京城,夜晚已是涼寒。
時雍察覺到趙胤掌心的冰冷,子往床里挪了挪,笑道:“你要不要上來,我們靠在一起,說說話?”
趙胤輕輕拍,“我在這里陪你。再等會兒消息。”
時雍笑道:“好吧。”
趙胤低下頭去,在邊輕輕落下一吻。
四目對視,趙胤結微。
“阿拾,是夫君對不住你。”
“說的什麼傻話?”時雍挑高眉梢,抿一笑,“我不許你這麼說,一切皆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
趙胤沒再說話,而是低下頭,將頭抵在時雍的額頭,抱住,沒有言語。
皇城事變后,趙胤很是疚。
一是沒有第一時間啟開室援救時雍。
二是不知鏡子的意義,沒有護好桃木鏡,致使其落烈焰被焚。
雖然時雍一再安他,也告訴,如今自己只是中毒,并沒有魂飛魄散。因此,桃木鏡的說法,可能是邪君騙人而已。更何況,鏡子已經撿回來了,只是桃木鏡柄燒化了,了黑炭,鏡面碎裂,但總歸是在的。但趙胤始終心下有愧,生怕因他一時之失,導致時雍的離開。
這了他過不去的坎。
時雍笑著將手放在他的頭頂。
“乖。”
趙胤僵一下,沒有。
時雍也摟住他。
“不要怕。我會一直在。”
一盞幽燈照著室,火忽明忽暗,閃閃爍爍。
時雍不喜歡這樣抑的氣氛,隨即又安他。
“即便有什麼,也是難悖天相。命該如此。你別什麼都往自己上攬……傻不傻?”
聽到這里,趙胤猛地抬頭。
“有了。”
時雍微怔,“做什麼?”
趙胤道:“我讓人把覺遠來。”
“……”
時雍哭笑不得。
記得當初去寺廟祭拜,趙胤都不殿的。他上不說,但時雍認為他私底下其實是一個無神論者。一個能掌控他人生死的男人,大抵更愿意相信自己才是別人的神,而不會相信神可控我。
不得不說,現在的趙胤,在病急投醫。
時雍沒有阻攔,只是調侃他。
“大和尚也要睡覺,等天明再去吧。”
趙胤嗯一聲,重新坐下來,將袍拉好,著時雍微笑,“阿拾……”
“我在呢。”時雍笑道:“你最近好喚我的名字。一天喚好多次。”
趙胤笑著點點頭:“你不喜歡?”
時雍著他略帶疲憊的笑臉,眨了眨眼,嘟起索吻,等心滿意足了,這才長長嘆氣。
“喜歡。阿胤,我喜歡極了。”
焚之毒,損壞了的嗓子,聲音有些低,語調也喑啞,但因為帶著笑,卻有一種難以描述的纏綿滋味。
“那我往后便多喚幾次。”
“不要往后,就現在。”
“阿拾……”
“我的錦城王殿下,我的無乩哥哥,我的趙大驢……”時雍纏住的脖子,將呼吸落在他的脖子間,低低淺淺,滿是意。
“你好久沒疼我了。”
盯住趙胤的臉,因為視線不清,那眼窩便似有一層盈盈迷霧,更顯專注而多。
趙胤有些,但憐邪毒纏繞,已多日,此番更是不會來,只是笑著了時雍的臉。
“壞心眼的子。容我去洗洗……”
時雍拉住他,不許人走,還當真壞心的很舌在他間吮一下,低低道:“洗什麼呀?”
“你說呢?”趙胤俊的臉龐上是無奈而寵溺的笑,然后拍寵似的的頭。
“避著你呢,小憨貨。”
時雍喜歡他給自己的各種稱,聞言低低地笑。
“趙大驢,小憨貨。可不就是天生一對?”
趙胤哼笑,扶躺好,掖了掖被子,又在的眉眼輕輕吻了吻,為將就不太靈的耳朵,特地側到耳邊,低低地道:
“我去去就來。等我。”
“去哪嘛?”
“你這般我……你說我去哪里?”
時雍笑了起來,咯咯有聲,趙胤忍不住個香吻,束好的手放被子里,“乖乖睡好。夫君很快回來。”
時雍嗯聲,蒼白的臉有微妙的紅潤,“去吧。”
趙胤笑著走到門邊,又突然站住,慢慢回頭看著紗帳里靜躺的子,笑容漸漸收住,一張俊臉變得幽暗疲倦,仔細端詳時雍許久,這才暗嘆一聲,轉拉開門出去。
嫻就在門外,靜立寒風,一不。
趙胤側頭,冷肅地道:“照看好王妃。”
嫻福了福,“奴婢明白。”
趙胤習慣地點點頭,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皺了皺眉,“往后不許再稱奴婢。教王妃聽見不喜。”
嫻愕然,隨即又明白過來。
“是。”
------題外話------
大結局不會穿太多的副CP故事,影響主角節奏。
然后呢,就是……我還在繼續修好后面的,這一章一萬三千多字~~很……我接著修改了上傳~~大家看完早點休息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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