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從著氣度到言談行止,與其說是「差」,倒不如說是「錦衛」更恰當些……何當歸的背後冒起一層薄薄的冷汗,幸好剛才沒再和真靜談論過林中的傷者。心念百轉之間,何當歸搖頭道:「回爺的話,我二人並未見過您口中的重犯。之前民不知爺份,狂言造次,還請爺莫怪。」真靜也忙點頭附和。
「哦,既然如此……」緋男子略一思忖,灑然笑道,「不知二位姑娘在哪個道觀清修,能否引我們過去看看?」
何當歸聞言惶然低下頭:「回爺的話,適才民不慎扭傷了腳,行遲緩不便,怕會耽誤爺的腳程。您要找的道觀名喚『水商觀』,就在山道的盡頭,只好請爺自行過去了。」
緋男子見談吐大方,聲音婉轉悅耳,不由得產生了親切,攀談道:「普通子見了差,大多都會臊的口不能言,怎麼你小小年紀,看到我們非但沒有畏懼,還能這般對答如流呢?」
何當歸垂頭微笑:「爺抬舉了,其實民心中對爺也是又敬又畏,完全是鼓足了勇氣,才能堅持說話到現在。」
「哈哈,我頭一次見像你這樣有趣的小丫頭。」緋男子失笑道,「你說你的腳傷了,那走路一定非常辛苦吧?反正我們同路上山,不如我背……」他後的黑男子突然發出一聲響亮的咳嗽,毫不掩飾地打斷了他的話。
何當歸平靜地了他們一眼,不著痕跡地解圍:「山中天氣多變,暴雨說來就來,到時會加大搜查的難度,各位爺何不儘快起程?」
黑男子聲道:「這位姑娘言之有理,段七,區區一個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你也不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說完拂袖而去。何當歸方才發現,不知何時前面那些人全都走了。緋男子尷尬地揮手告別,慌忙抬腳去追前面的人了。
瞧見他們走遠,真靜略鬆了口氣,剛想要張口說什麼,卻見何當歸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頓時瞪大眼睛,用雙手捂住。
段曉樓幾步追上前面的人,沒好氣地對黑男子道:「喂!姓高的,在人家姑娘面前,你好歹給我留點面子!」
高絕冷著臉不說話,陸江北見狀,笑著打圓場道:「好啦好啦,大伙兒走了一天都乏了,怎麼你們還有心鬥氣!」說著,陸江北前一步走到兩人中間,隔開了這對鬥氣冤家。
廖之遠嘲笑道:「我看曉樓是老病又犯了!我對他真真服氣,他的關懷對象,下至十幾歲的小妹妹,上至四十幾歲的大嫂子,比大殿上那尊歡喜佛還博……」
「死山貓,你打住打住!」段曉樓揚手推了他一把,「人家是清清靜靜的出家人,又不曾得罪過你,幹嘛在背後這樣編排人家!」
廖之遠「撲哧」一笑:「段小將軍,你哪只耳朵聽見我提了?我說的是蓮兒姑娘和娘!反倒是你,一定是見人家生得漂亮,生出了非分之想,轉頭又遷怒於我,這卻是何道理?」
段曉樓越聽越急,大喝一聲,飛出一腳就向廖之遠的下盤踢去。
廖之遠一邊跳著腳躲到高絕後,一邊咧著大笑道:「可惜那道姑的年紀也太小了點兒,領回家就只能當妹妹了。不過敢問段兄,你這次下揚州已經尋了幾位妹妹了?那輛赤蓬馬車還能得下嗎?」
段曉樓俊臉漲紅,拳腳上立時了真格的,口中為自己辯解道:「我講過很多次了,那個雪娘世可憐,被相公賭錢輸給了醉香院,抵死不從,被那混蛋打得遍鱗傷,一心要投河自盡,我看不下去才出手相救的。而那個蓮兒更令人同了,父親死後就被的叔父霸佔了家產,和娘只能在煤窯里挖煤討生活,那混蛋還打算將賣給一個老頭子做小妾,我看不下去……」
「所以,段大你就把們母倆照單全收了!」廖之遠替他接著說道,同時探手把高絕拉到前當盾牌,化險為夷地擋住了段曉樓的一招「有來儀」和一招「烏龍擺尾」。
高絕正好端端低頭走自己的路,卻無緣無故被一陣拳風掃到了鼻子,立刻就像被點著的炮仗,左拳橫打廖之遠的下,右腳斜掃段曉樓的後腦。段曉樓夷然不懼,變指為掌,接招的同時,仍不忘繼續教訓罪魁禍首。
於是,廖之遠兩面敵,口中大呼不公平,轉頭朝其他同伴看去。被他眼瞄到的人,紛紛大笑著躲避到山道兩側,毫無同心地拒絕提供援手。
「喂,蔣邳,我上個月才救過你一次!你不懂得什麼知恩圖報嗎?」廖之遠厚著臉皮,討起了人,「小子,現在你報恩的時候到了,快來幫你的救命恩人我!」
沒想到,蔣邳閑閑挖著鼻孔,無恥地反問道:「你不懂得什麼施恩莫報嗎?」
廖之遠氣炸,因這番對話分了神,他腳下的步法了路數,差點兒被高絕的鐵拳到,連忙一個晃,僅以一毫之差避過。這樣幾十個回合下來,段曉樓終於一掌打在了廖之遠的小腹上,而他自己又不幸被高絕的大腳給踢飛——戰局最終以高絕的勝出而結束。
段曉樓側飛出幾丈,撞歪了一棵大楊樹,仰倒在地。他的眼睛卻仍瞪著廖之遠,憤慨道:「以後不準你再扯這件事!我只是為救人而救人,無關風月,本就不像你想的那樣!」
廖之遠被揍得那一記也不輕,他捂住小腹,皺著臉說:「你大爺的,真不逗,隨口說說你就急了!我又沒有一個待字閨中的妹妹要嫁給你,你急地沖我解釋個什麼勁兒啊!再者說襄王無夢,神可未必無心,那蓮兒瞧你的眼神,連瞎子的骨頭都發,難道你渾然不知?這樣下去,只怕你永遠都討不到夫人了……瞧瞧瞧,每次一說這個你就黑臉!哎呦呦,疼死小爺了……算了,真是懶得說你了。」
原來,這段曉樓雖然家世不俗,但無論段母如何努力,都不能給兒子定下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但凡是王公府第家的兒,甚至包括庶,都不肯與段家議親。
而段家的門第,又不是一般小門小戶的子能進去的。畢竟,段曉樓是家裡唯一的嫡子,將來的妻子定然要找一個能撐門立戶、掌家理事的,小戶之總歸底氣不足,難登大場面。因此段曉樓的婚事一直被擱置,直到二十三歲還是獨行俠,為段母的一塊大心病。
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段曉樓的天中對子有一種特殊的,每每只要瞧見了子在苦,便立刻按捺不住要去「解救」。如今經他的手「解救」的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些弱子全被他帶回了家,安排在段府的各個院落里做工,安排不下的就送去段記的綢緞莊、錢莊和酒樓。
雖然段曉樓對這些子只是寄予無限的同,並沒起別樣的心思,但那些被他帶回家的子,卻未必不解風。於是三天兩頭的,這個送綉帕、鞋墊,那個贈香囊、腰帶,這位走路時「剛好」暈倒在他的腳下,那位看見他經過荷花池就「意外」落水,驚慌地掙扎呼救……凡此種種,段母屢不止,於是整個應天府的高門府第,漸漸開始流傳段家公子的風流事跡。
自從段曉樓名聲大噪之後,就再也沒有哪位公侯小姐願意嫁給他了。畢竟為子,乍一聽聞自己尚未過門,就已經有一支極為壯觀的「敵大軍」在等著自己去「消滅」,膽小點的嚇得心肝兒都了。所以,人家寧可委屈自己地嫁給一個老男人做填房,也斷斷不敢做他段家的媳婦。
而段大本人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不但不去設法修補一下損的形象,還在以平均每月四五人的速度,孜孜不倦地給未來媳婦添「敵」,同時也很不孝地為自己母親的「議親大業」增進難度。
其實平心而論,也不能怪那些被拯救的子得寸進尺。試想,哪個子能對一個救自己於水火的男子毫不心?何況,那人還是一個俊無匹的翩翩年郎,年有為的貴公子。們都相信誠所至,金石為開,所以堅持不懈地用自己的「繞指」去化「頑石」。
「夠了!再吵吵天都黑了,我們是來查案,又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高絕冷冷道,「段曉樓,如果你把那些七八糟的心思多放幾分在案子上,又何至於放跑了最重要的線索!」
不等段曉樓作出回應,陸江北又忙不迭地跳出來當和事佬:「好啦好啦,此事不能單怪曉樓一人,那廝比泥鰍還溜,咱們不是都著了他的道嗎?大夥的腳都走乏了,你們就一人說一句,留些力氣趕路吧!如今,下山之路已被我們的人重重封鎖,嗯……我看不如這樣,今晚我們就在道觀里借宿,養蓄銳之後,明日再徹底搜山。」說罷,轉頭請示藍袍人,「耿大人,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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