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蟬哭笑不得。
五天后,謝府門外的彩棚還沒拆,衙署已經送來蓋牌坊的銀子,族老們爭著要出錢,為選一個破土工的吉利日子,吵得不可開。解首牌匾被送到祠堂,掛在最顯眼的位子。
謝蟬忙得團團轉,沒有理會那些事。
這天,謝寶珠告訴一個消息老夫人想給謝嘉瑯定一門親事。
五夫人有心結謝嘉瑯,只要打聽到什麼消息就趕讓謝寶珠傳話。
謝寶珠坐在謝蟬房里,道"其實親事是二嬸和祖母一起選的,我阿娘聽說以后,立刻讓我來告訴你,要你和長兄說一聲,那家小姐欠二嬸家的恩。"
老夫人和二夫人想用這種法來消弭大房二房之間的矛盾。
謝蟬眉,提筆給謝嘉瑯寫信,告訴他這件事。
謝嘉瑯很快回信,說他知道了。他給謝大爺寫了封簡短的信。
謝大爺現在不敢怠慢兒子,第二天就當眾說謝嘉瑯的親事必須由馮老先生點頭,他這個當爹的說了都不算。
二房愁云慘淡。
新任知州大人對謝嘉瑯的態度,闔府都看到了,二夫人發覺連老夫人也無法制謝嘉瑯,即使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必害怕,還是不由得生出一種山雨來之。
"他是要考省試的人,最重名聲,不敢把事做得太絕。"二夫人急得肝疼,吃了藥,還是沒好轉,一張臉黃黃的,神焦躁,"他要是敢對我們不敬,我就和他拼了,去衙門告他不敬嬸母,他的功名就完了!"
謝二爺眉頭皺,沒有搭腔。
作為讀書人,他比二夫人更明白現在謝嘉瑯在族中、甚至是在江州的地位。
二夫人真敢那麼做,不用謝嘉瑯手,宗族頭一個要撕了二夫人。
而華嫁了,我們也有靠山了!
門上幾聲印響。
丫(鬟不敢進屋,站在門檻外,小聲道"二爺,娘子……大公子回來了,說請二爺、娘子、二公子、三娘、四公子都做好準備,明天開祠堂。''
二夫人呆了一呆,上不戰栗了幾下。
這一晚,丫紫管事往各房傳達謝嘉瑯的話,連老夫人那里都沒有下。
是夜,各房男人輾轉反側,其他人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熬到天亮,鐘聲剛響過一遍,族老已經率領族人開祠堂祭拜祖宗,要謝嘉瑯上前敬香。
族中長輩齊至,氣氛沉重肅穆。
謝大爺看著階前黑的人頭,小聲問謝嘉瑯"咱們家的家事,有必要開祠堂嗎?"
謝嘉瑯還未開口回答,旁邊一位老太爺笑道"這話就是糊涂了,大郎要進京參加省試,要是家里家宅不寧,他怎麼能放下心好好準備考試?別說他不放心,我們也不放心!大郎是我們謝氏的倚仗,有他在,這江州還有誰敢欺負咱們謝氏?他的事就是最大的事!我們已經商量好了,今天要是鬧起來,由我這個老頭子出面,得罪人的事我都包了,你不要管!"
老太爺輩分高,謝大爺不好反駁他的話,只能口氣。
謝府正堂,老夫人,小郭氏,謝二爺、二夫人,趕回來的謝五爺,五夫人,謝六爺,周氏,家中小郎君小娘子全都在。
眾人不知道謝嘉瑯想做什麼,如坐針玷,頻頻杞張。
鐘聲響起第二遍時,謝大爺和謝嘉瑯走進正堂,后跟著一群管事,小廝抬著幾口大箱子走在最后。
管事進院,站在臺階下,小廝放下箱子,打開箱蓋,把一摞摞賬冊和一些地契拿出來,擺在條桌上。
眾人詫異地對。
二夫人白了臉,神焦急,二房其他人面無表。五夫人抬手掠掠鬢角,看著二夫人,嘲諷一笑。
老夫人面鐵青,拄著拐杖站起,看著謝大爺"老大,你這是要查賬嗎?"
謝嘉瑯抬頭直視老夫人,代父親答道"是。",
院中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老夫人睜大眼睛。
謝大爺看一眼眾人,道"都隨我去后堂吧,嘉瑯有話和母親說。"?
他轉出去,其他人面面相覷一會兒,也都跟著出去,管事伙計從兩邊長廊退出,二夫人不想走,被謝二爺扯著袖子拉走了。
老夫人凝視謝嘉瑯,橫眉怒目"你真是你母親生的好兒子,現在翅膀了,要來查你祖母了?"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大丈夫當掃天下,而始于掃足下。"謝嘉瑯面不改,鎮靜地道,"祖母,孫兒上京前,想把家中事務理清。"
老夫人凜然怒,端著祖母的架子。
謝嘉瑯立在老夫人面前,一貢士盤領袍,端正拔,氣勢沉著。
"祖母,家中賬務其實早已理清,只是祖母一心為二叔二嬸掩蓋,所以糾纏不清,現在祖母有兩個選擇。"
他看著老夫人的眼晴。
"一,孫兒命人將這些賬目,祖父臨終前留下的契書全部送進祠堂,族老們都在,由他們來評孰是孰非。"
老夫人怒道"現在族老都聽你的,你要他們看賬目,他們自然都幫著你。"謝嘉瑯接著道,"一,分產。""
老夫人一愣,怒不可遏,蒼老的臉現出幾分猙獰,手中拐杖狠狠地敲打地面"你這是要死你自己的叔叔嗎?!我還沒死吶,你就惦記著分產業,要把你二叔一家趕出去!你果然是狠心涼薄之人!看著不聲不響的,其實心里都記著吶!等到出人頭地這一天,一樁樁,一件件的來報仇!好手段,好心!是祖母小瞧了你!
"別以為你有了功名,家里就都得聽你的。你不孝敬祖母,祖母一張狀紙告到衙門里,看哪一個當的敢包庇你!"
"你不愧讀書讀得多,一肚子險心思!"
謝嘉瑯眉都沒一下,等老夫人罵完,取出一份分家冊子,展開,放在桌案上。
"我詢問過族老,祖父臨終前已經將家中產業做了安排,孫兒和父親商量后,略作更改,并沒有云待二叔,幾房平分,二嬸這些年為
家中勞,這些年鋪子上的虧空都算在公賬上,不與二房相干,二嬸劃過去的鋪子,算是二房的私產,不另做安排。五叔、六叔那邊也是如此。"
提到去世的丈夫,老夫人有些怯,再聽謝嘉瑯的安排,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垂目細看冊子,竟然和他說的一樣。
除了老夫人名下的田產房產,其他產業幾個嫡子平分,五爺不是親生,略一點,二房這幾年香進去的,大房并不計較。
這麼算下來,二房、六房,連五房都得了好,唯有大房吃虧。
而老太爺去世時的意思是長房守業,產業一大半留給大房。
老夫人把持著家中產業,習慣發號施令,不想分產,可是不同意的話,相信以謝嘉瑯不近人的子,轉頭就會吩咐管事把所有賬本抬到祠堂去。
真那樣,二房就什麼都撈不到了,作為老夫人也會面盡失,淪為族中笑柄。
老夫人心里強烈掙扎。
謝嘉瑯轉頭,著庭院漆黑飛翹的屋脊。
"子弟不肖,長輩當教之。長輩糊涂,為晚輩,也不能視而不見。孝經有言,故當不義,子不可以不爭于父。行孝須有度,長輩有錯,子弟也該據理勸諫。祖母偏心、偏激,是不爭的事實,因祖母偏心偏激,助漲了二叔二嬸的野心。為了謀奪家業,二嬸無所不用其極,家中兄弟姐妹面和心不和,外面管理產業的掌柜互相勾結,借機渾水魚。"
而他,作為本該繼承家業的長子長孫,不僅遭到同齡人的欺凌,還被長輩聯手絞殺。
第一次被人當面指責偏心、縱容兄弟相爭,老夫人臉上漲紅,氣得直打這個孫子果然是來討債的!
謝嘉瑯繼賣道"孫兒以為,不如將家中產業分了,以后各房各自過活,免得兄弟閱墻,再起爭端。''
老夫人收起恕氣,猶豫不決。
謝嘉瑯聲音發沉"祖母,一刻鐘后,您還不能做出決斷的話,孫兒便人搬走這些賬本。""
他一字一句,語氣平淡。
聽在老夫人耳朵里,卻是一聲聲雷霆。
"了。"
"就照你父親和你的意思辦吧,分產。"
祖孫倆談好條件,謝大爺帶著眾人回到正堂。
老夫人示意他們看分產單子。
眾人看完,目瞪口呆。
謝二爺想不到謝嘉瑯愿意以自己吃虧的方式平分家業。
五爺和五夫人沒想到夫妻倆居然能分到田地鋪子,喜出外。
謝六爺佩服謝嘉瑯的決斷。
大房要麼和二房這麼僵持下去,一直拖到老夫人去世,那時產業說不定敗得差不多了。要麼直接撕破臉皮,那老夫人肯定偏心二房,二房也可能狗急跳墻,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謝嘉瑯直接快刀斬麻,迫使老夫人答應分產,明著吃虧,其實是明智的做法,大房能盡快接手產業,遠離二房,解除患,而五房和六房拿了好,會自發維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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