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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蝉》 第52章 第52章

 小廝抬著幾口大箱子進院時,二夫人戰戰兢兢,汗出如漿。看完分家單子,頓時神了,眼睛瞪得銅鈴一般,看了好幾遍,確認無誤,心下狂喜,但當看到六房分到的產業和二房一樣多時,怨氣又涌上來,使勁拽謝二爺的袖子,指著單子,小聲道"這一分,六房占了便宜……

 謝二爺皺眉,揮開二夫人的手。

 要是覺得六房占了便宜,那二房不也是占了大房便宜?謝嘉瑯有功名在,還能這樣分,已經是最公平的做法,還有什麼可鬧的?

 二房不是長子,沒有宗族的支持,也沒有一個耀門楣、前程遠大的子弟,早已經是一敗涂地。

 各房都同意,老夫人的丫鬟取來印章,謝大爺幾兄弟也都章出各自的私印,在單子上留下紅,單子送去祠堂,族老寫下各自的名字。

 五爺和五夫人眉眼間的喜藏都藏不住。

 謝大爺示意幾個弟弟隨他去祠堂。

 謝嘉瑯掃一眼謝嘉文幾人,謝嘉文幾人忙站起,跟在他后出去。

 老夫人皺眉"產業已經分了,他還不想做什麼,?"

 沒人回答。

 老夫人和二夫人換眼神,生怕謝嘉瑯分產業是假,其實想對付二房,派人去祠堂打聽。

 仆婦去了半天,回來時嘖嘖幾聲,拍了拍脯,道"祠堂那邊好大的陣勢!老爺們都來了,縣學的陳教諭也來了,外面都是車馬,咱們家的男丁全都在里面,里三層外三層的,站滿了人!大公子站在正堂里,好氣派!"

 老夫人不耐頁地問"他們在做什麼?"

 仆婦答道"我聽祠堂外面的人說,大公子他們在祭祖宗……然后要重新立家規族規,大公子說什麼''國不可無法,一個家族也不能沒有家規'',說要是族里的人在外頭仗勢欺人,各位老爺不用看他的面,該罰的要罰……

 眷們然。

 謝蟬坐在周氏后,聽到這句,抬起頭。

 淡淡一笑。

 老夫人們都為謝嘉瑯今天請族老開祠堂,只是為了家里的產業。

 并不。

 他不僅要釜底薪,結束大房二房之間的糾葛,還要在上京之前警告宗族那些想借著他的名頭胡作非為的族人。

 請來本地員和教諭,既是讓他們作見證,顯示他的決心,割清楚,也能有力地威懾族人。

 此前,謝蟬還擔心謝嘉瑯和家族的關系。

 在大晉,沒有人能完全離宗族,即使宗族再不好,也打斷骨頭連著筋,一個人如果沒有宗族支持,舉步難行。

 謝嘉瑯現在這樣理,算是最妥當的做法了。

 他那天說心里有數,不是安,他確實心里有數。

 祠堂里,謝嘉瑯和族老們定下新的族規,一筆一筆寫出,命人以后刻在祠堂墻上。

 謝嘉文站在堂屋外院的人群里,看著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長兄與長輩們談,商議,定下一條條家規,他說什麼,基本沒人反駁。

 自己還在長輩羽翼下,長兄已經振翅高飛,按照他的意思修改家規。

 他烤愣地出神。

 新的族規定下,先在墻上,族老領著一眾子弟朗讀,要他們謹記于心,出門別胡作非為。

 謝嘉文念完族規,渾渾噩噩地隨著人群出去,回到謝府,仆從拿著一封信匆匆跑過來。

 "郎君,是你蒙師的信。"

 謝嘉文心口一跳,拆開信,看完,雙手直抖。

 他飛快跑進府,把手里的信遞給謝麗華。

 謝麗華這段時日閉門不出,安心待在房里做繡活,謝寶珠和謝蟬看也閉門不見,人瘦了很多,下尖尖,容略有些憔悴。

 "三娘,你看信上寫了什麼!"謝嘉文神

 謝麗華淡淡看他一眼,接過信,掃了幾眼,灰蒙蒙的雙眸陡然睜大,呆愣片刻后,放聲大哭起來。

 不敢違抗祖母和母親的命令,認命地做繡活……可是害怕啊!怕得天天哭枕頭,還要強歡笑,假裝自己不在意……

 現在好了,不用嫁了!

 謝麗華哭花了臉。

 謝嘉文手里的信很快送到二夫人面前。

 錢大人好,想納一個小娘子當妾,看上了謝麗華,前天得知謝麗華的堂兄是解首謝嘉瑯,立馬打消了心思他又不是什麼王公貴族,萬一謝嘉瑯省試榜上有名,自己納了人家的堂妹當侍妾…·…·這是結仇啊!

 納妾的事作罷。

 看了信,二夫人登時急得跳腳"是不是謝嘉瑯在害我們?他怕你們父子有出息,故意壞麗華的婚事!不行,你趕給你蒙師寫信,和他解釋清楚,我們家已經分產了,大房管不著我們…·…"

 謝麗華看著狀若癲狂的二夫人,攥了手里的帕子。

 二夫人催促謝喜文"二郎,你快去寫信!"?

 謝嘉文眉頭皺,后退一步,自嘲一笑,"阿娘……你認命吧,我這輩子都比不上長兄。"

 二夫人愣住。

 "從小,阿娘和阿爹總和我說,謝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也信了,我瞧不起長兄。"謝嘉文苦笑,"后來長兄把我遠遠拋在后面,我

 很不甘心,我嫉妒他,盼著他倒霉……為了前程,我明知錢大人是個好之徒,還是眼睜睜看著你和阿爹把三妹送進火坑……要不是長兄,三妹這輩子就完了 ……"

 "阿娘,我自愧弗如,不想再做跳梁小丑了。"

 二夫人呆呆地看著一臉疏離的兒子"兒子,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都是為了你啊!"

 謝嘉文一笑,笑容說不出的無奈,"阿娘,兒子求你,以后不要再丟人現眼了!您不要瞼,我們還要出門見人。"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拉著謝麗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二夫人如遭雷擊,癱倒在榻上。

 五房。

 五夫人抱著賬本和契書,翻了一遍,又翻開看一遍,眉開眼笑。

 謝寶珠坐在一旁,也在笑。

 五夫人心里高興,看兒一眼,笑問"傻丫頭,你笑什麼呢?"

 謝寶珠笑道"我笑阿娘以前說的話不對。

 "哪句話?"

 謝寶珠抬起臉,向窗外,"阿娘這兩年總說,要是我小時候機靈點,和九娘一樣早點對長兄好,長兄也會像疼九娘那樣疼我。"

 五夫人揚了揚眉,"這話怎麼不對了?"?

 謝寶珠搖頭。

 今天謝嘉瑯迫老夫人答應分產,讓出大房的利益讓幾兄弟平分,開祠堂定族規,家里人震驚詫異,唯有謝蟬臉上沒有一點意外之理解謝嘉瑯每一步的用意,時不時和謝六爺、周氏說話,要他們支持謝嘉瑯,比謝大爺反應快多了。

 換謝寶珠,對著謝嘉瑯那張沒什麼表的冷臉,什麼都看不懂。

 家里只有九妹妹能和長兄說得上話。

 所以,長兄每次看向九妹妹時,眼神才會比平時和吧?

 六房。

 謝六爺也在管狽賬本和契書,一邊翻一邊哩哩笑。

 "團團啊,還是你大哥果斷,這麼一分家,咱們以后再也不用誰的氣了!你以后也不用藏藏被核,可以明正大料理繡莊的買賣了! "

 之前謝六爺生怕老去人故技重施,不敢對外說謝蟬給家里賺了多錢,那些工錢還全都記在另一個名字上,謝蟬也很在別人面前炫耀。

 現在六房的產業歸到謝六爺名下,謝蟬那些買賣就不用瞞著了。謝六爺神抖擻,走路帶風,覺得渾上下使不完的勁兒。

 他歪在榻上,喜得直抖"明天咱們就去打幾套新首飾,你全都戴上,讓別人瞧瞧,我們家團團是江州最富貴的小娘子。"

 謝蟬失笑,"我可沒空,我要幫長兄準備行李包袱。"

 謝六爺立刻道"這個是正事!你忙吧!首飾我先看好,等你有空了去挑。"

 謝蟬低頭列單子,寫滿幾張大紙,要進寶按著單子把東西都準備好。

 謝嘉瑯這一次去京師,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京師比安州要遠多了,消息不通,有時候一封信可能—兩個目都送不到。

 謝蟬很不舍,但也明白這是謝嘉瑯出仕的必經之路,每天只和謝嘉瑯說一些高興的事,要他去了京師以后記得給自己寫信,缺什麼一定要和自己說。

 謝嘉瑯出發那天,去渡頭送他,想到京師遠在千里之外,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哥哥,路上小心。"

 不想流出小兒之態,聲音比平時低沉。

 謝嘉瑯抬手,手指從白皙的臉頰蹭過去,拂一下的發鬢,眉宇間有淡淡的笑意,"不用擔心我,在家好好的,明年我就回來了。"

 大船在謝蟬的注目中離開渡頭,駛向江心。

 直到大船模糊的廓消失在蔚藍天際,謝蟬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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