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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蝉》 第65章 第65章

 前世。

 春日將盡,連日幾場微雨,雨潤澤,萬并秀,庭院中的花木煎發茶郁茂盛。

 側殿一面的菱花槁扇窗對著院子,窗扇開著,微風拂進來,一清新的草木氣息。

 謝嘉瑯手執書卷,為小世子講解《小戴禮記》。

 小世子捧著書,搖頭晃腦,拖長音調朗讀"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此之謂自謙……"

 讀完了,他一臉疑"先生,這句話如何解?"

 謝嘉瑯解釋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做一個君子,一定要意念真誠,所謂意念真誠,就是不要欺騙自己。比如人會厭惡難聞的臭味,比如……"

 他停頓了一下。

 小世子黑漆漆的眼睛仰視著他。

 謝嘉瑯接著道"比如會喜歡麗的子……·些都是自心底而發,天自然,不要自欺欺人,君子需意念舊誠,不可虛偽矯飾……"

 小世子懵里懵懂地點頭,接著誦讀。

 午時,椒房殿的來接小世子,帶來皇后的口諭,皇后賞賜照顧小世子的宮人,另賜謝嘉瑯茶飯。

 謝嘉瑯謝恩出來,去偏殿用膳,回到署,同僚都向他賀喜。

 "你聽說了嗎?皇上有意留小世子在宮中,據說要給皇后親自養。"

 眾人都一驗艷

 小世子非皇帝親子,日后當然不能繼承大統,但是皇上讓謝嘉瑯當小世子的老師,重之意不言而喻,只要他教得不壞,日后皇后或宮中后妃生下皇子,老師必然還是他。

 同僚不無嫉妒地道"謝侍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謝喜瑯面如常,回自己的院子理公文,命隨從去打聽消息。

 隨從回來道"大人,小的問過長吉總管了,皇上確實打算留小世子在宮中教養。"

 謝嘉瑯接著看公文,寫好批語,要隨從拿去抄寫副本留檔,鋪開一張金粟箋紙,開始寫辭呈。

 天暗下來,他留下值班,不覺到了夜半時候,郎中、員外郎、主事困倦疲乏,燙了酒,邀他一起小酌。

 謝嘉瑯搖頭道"諸位盡興便是,我戒酒了。"眾人詫異。

 謝嘉瑯接著批閱公文,桌案前燭火晃,銅殼滴水聲嘀嗒,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

 自那一夜后,他再未做過那般離經叛道的夢。

 也許那場夢只是酒醉后一時的心猿意馬,很快會消散,他正值氣方剛,做那樣的夢也屬平常,不必在意。不過他素來克己,還是直接戒了酒。

 第二日,他把辭呈遞了上去。

 李恒很快傳召他,問他為什麼拒絕給小世子當老師。

 他推說自己有病在,干公務外再教授小世子,近來覺得吃力,恐耽誤小世子的功課,請李恒另擇賢達。

 李恒皺眉。謝嘉瑯告退出去。

 長吉送他到了宮門口,為他惋惜,多人夢麻以求的差事,他居然固辭不

 "侍郎大人,您推辭的不是一個老師的差事,是自己的錦繡前程啊!"

 謝嘉瑯主意已定,臉上沒什麼表

 以前不曾發覺,現在既然知道自己心底深竟有那樣的心思,自然要避開。

 翌日,謝嘉瑯下朝回家,一個年輕子站在門前等著他。

 是椒房殿的阿藤,常出宮廷,為皇后傳遞消息,奉旨至各大臣府邸頒布皇后賞賜。

 "謝大人,娘娘有一個疑問。"開門見山,"大人請辭傅一職,是不是擔心被視作后黨?娘娘說,大人不必有此顧慮,不會迫大人附黨偏私。"

 強調一句"其他人也不會。"

 謝嘉瑯知道說的是實話,皇后曾幾次表示要回報救命之恩,他一概謝絕,自那以后,皇后不再試圖招攬他,可能發過話,后黨再沒有找他的麻火煩。

 "此事是臣的私事。"謝嘉瑯對道,"與后黨無關。"告辭離開。

 李恒很快為小世子選了兩個新老師,都是滿腹經綸的年輕員。

 謝嘉瑯卸下一件差事,還是忙得腳不點地,早出晚歸。

 這日,小世子親自來署找他,"老師,我是來向您辭行的。"

 小世子站在他面前,神活潑,小臉上全是笑"皇后娘娘說要送我回家去!"

 他還不到六歲,正是貪母親懷抱的年紀,突然被抱到宮中教養,心中惶恐懼,想念家人,整日啼哭。宮人告訴他,他得討好皇后,讓皇后喜歡他,把他留在邊,那樣的話整個王府都能跟著沾,包括他的母親。

 小世子于是學著討好皇后,果然,皇上賞賜了很多寶貝給王府,還赦免了他父親的罪,可是他還是想母親,夜里躲在被子里愉掉眼淚。

 第二天,皇后看他眼睛都腫了,問他是不是有人欺負他,皇后溫可親,他忍不住說了實話。

 皇后問小世子 "不是你阿娘送你進宮的?"

 小世子搖頭,他被抱走的時候,阿娘一直在哭,想再抱抱他,被人拽回去了。

 皇后又問了些其他事,傳召王府長史,然后去了一趟勤政殿,到了夜里,皇后告訴小世子,他可以回家了。

 小世子歡快地拜別謝嘉瑯,乘車回王府。

 朝中議論紛紛。

 據說帝后因為小世子的事大吵一架,勤政殿的宮太監都聽見了。

 幾個不錯的同僚私底下討論這事,主事納悶道"皇后與皇上婚多年,沒有生下一男半,民間有一種說法,抱一個族中男在膝下養,可以求來子嗣,當初小世子被接到宮中,我還以為是皇后的意思,原來不是。"

 員外郎猜測道"也許就是皇后的意思,皇后急著求子,出此下策,又怕小世子母子生離,相爺那邊會抓著這事彈劾,所以改了主意。"

 謝嘉瑯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

 皇后送小世子回府,他不覺得意外。

 不會因為一己之私讓別人母子生離。

 謝嘉瑯很篤定。

 這份篤定,讓他抑在心底深的陌生覺不控制地探出頭,翻涌了一下。

 他并不想這麼了解皇后。

 可是他記太好,什麼都記得。

 記得第一次見面,皇后盛氣凌人,害他在烈日下暴曬,了皮。

 記得宮宴上,皇后遽然起,要走那盆花時,眉梢眼角似笑非笑的神氣。

 記得月夜下,皇后站在他面前,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月華籠在上,冷得微微發抖,似險峻山庫邊一株單薄的花樹,被颶風吹得搖搖墜,但沒有墜下去,喝醉了酒,雙頰微紅,意態懶散,滿不在乎地承認自己的罪行,眸又清又亮,坦然無畏。

 后來,以退為守,靠著先帝親冊皇子妃的名分制姚貴妃,疏遠謝氏,遏制后黨,遠離世家爭斗傾軋的漩渦。

 和謝嘉瑯見過的子都不同,溫婉似水,也灑熱烈。

 他還記得圍獵那夜,長發披散,孤注一擲地朝他跑過來,求生的意志在那雙眸子里熊熊燃燒,牢牢地抓著他的手,跟著他,仿佛他是唯一可以信賴的依靠,一雙玉足鮮淋漓,強忍著,咬牙堅持。

 想活下去,可是真到了絕境之時,又收起所有恐懼,很干脆地向謝嘉瑯道謝,要他不必管

 "他們很可能是沖我來的,我不想連累謝大人。""

 當發現謝嘉瑯沒有丟下的那一刻,黯淡的杏眸里騰起驚喜之,亮得能灼傷人。

 他教一個人怎麼繼續躲避追殺,抬眸直視著他,一笑,"謝大人,沒了你,我撐不了多久的。我們一起,要活一起活,被追上了就一起死吧,黃泉路上還有個伴……·?

 他和約定好暗號,假如形不對,必須立刻離開,然而,只是立在那里看著他。

 "謝大人沒丟下我,我怎麼能丟下謝大人,讓謝大人獨自赴死?"

 謝嘉瑯冒死去救皇后,只是出于臣對君的職責。

 他對的了解也應該僅限于此。

 然則,事與愿違。

 謝嘉瑯常常聽到的消息,還常常見到

 冬雪夜,他在殿中值夜,皇帝傳召,他捧著紙筆過去,為皇帝草擬詔書,屏風后,一道目落在他寫字的手上,停了很久。

 側殿燭火輝煌,屏風里一道澤鮮艷的郁金裾。

 謝嘉瑯寫好詔書,退出殿,太監在宮門前住他,塞了個巧的手爐給他"大人章著暖手。"

 他推辭。

 太監道"諸位大人深夜奉召,天寒地凍的,手都凍木了,皇后娘娘稟過皇上,命賜熱酒暖爐,殿中幾位大人都得了,不能落下侍郎大人。"

 謝嘉瑯接了手爐。

 他冒著鵝大雪回到家中,肩頭落滿雪花,袖中的手爐還是暖和的。

 蕭仲平的案子由謝嘉瑯審理,他查得很仔細,連謝家的仆人都被問話,他由此知道了皇后的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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