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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宋》 同人 2:有美一人——Narkissos

 一月生,三月,七八個月過去宋婉如已經像個常做長工的仆婦般輕而易舉了。夏去秋來,霜重寒,可是兄長卻只帶著稀稀寥寥一點柴歸家,聲和講,金人又來了。

 他們不是沒想過離開東京。可是這是東京,是一國之京師,京師若破,天子何往,家國何存?他們從來都不敢想象會亡國,不敢想象西晉君臣的故事會重演在他們上——不相信滿城士庶皆戰的京師會被攻破!是,他們家是窮困潦倒,可是哪朝哪代沒有清貧如洗的寒門素宅呢?鼎鐺玉石、金塊珠礫的朱戶高門不止一家,朝歌夜弦、煙斜霧橫的王子皇孫也不獨大之中,這難道不是太平年間的景嗎?家登極數十余載,如何就禪了位、來了兵,呼喇喇如大廈將傾了呢?

 宋婉如想不清楚,宋婉如也來不及想。十一月丙子,金人渡河京師戒嚴;乙酉,斡離不軍至城下;癸巳,京師苦寒,粘罕軍至城下;甲午,時雨雪作,家被甲登城,金人攻通津門。

 城不會破,兄長堅定地和宋婉如說,家已詔各地勤王。宋地百姓再怨朝廷,人心也不會向屠城行的金,兄長甚至都不再怨憤之前掠取民財的府了。如果能毀家紓難,如果能用金帛一挽天傾,與之又有何妨呢?

 可是城外那些金戈鐵馬縱橫萬里的人會滿足嗎?

 東京的天一日日冷下來,薪柴炭火已經不夠京師民眾使用了,而傾盆之勢的雨雪還不見停。凝滯的空氣寒浸浸地漫上來,帶著窒息般的冷意鉆進骨髓里。昔日紅香土的東京一派蕭條,八街九陌的店鋪紛紛倒閉。迫的百姓找不到薪柴米糧,無數坊宅只剩石墻泥瓦,木門藩籬早被拿去生火取暖。街邊道旁尸骨疊,惡臭生蛆也無人管。

 把金兵趕走就好了,所有人都這麼說。今年未聞其他各道有災荒大,只要金人退了,源源不斷的米糧便會運送至京,大家就都能吃上飯了。這般日子下去,料來家相公們也熬不住罷?這可是京師!

 家確實熬不住了。于是閏十一月三十日,家率臣出城往金營。

 三日后,家回城,在南熏門與臣僚民眾相對而泣,然后回到大,誠惶誠恐地按照金人的要求獻馬獻財。

 東鄰挨不住,吃了門口倒斃的人后闔家因病而喪;西鄰素來清苦,金兵圍城幾日便餒而死;南鄰的世伯在朝中為,自金營歸還后因不愿見城破國喪之時而焚宅盡節;北鄰只有一老媼,聽聞兒子戰死后也懸梁而去。

 靖康元年末至二年初的東京的景,落在史書上,連“民亡儲蓄,十室九空”八個字都沒有,比起長篇累牘的家相公們離譜行徑,只略略地提一句,大索金帛。

 兄長越來越習慣長久地看著氣息微弱的弟弟沉默了,宋婉如知道兄長在想什麼。東京白骨累累,一城哀哭,早已容不下稚的嬰孩。可是他們沒有辦法,弟弟出生的時候是娘去世的日子,娘是因為弟弟這個念想才苦捱了那許多時日的。爹爹曾經打躬作揖的,又盼又擔心地盯著娘隆起的肚子,絮絮叨叨地對他說以后要孝敬娘、友兄姊——

 爹娘音容尚在眼前,爹娘的卻已經被府抄的抄奪的奪,弟弟是他們唯一能保住的念想啊!

 哀聲當樂聲,縞素作新服,振甲為煙炮,家又被去了金營,汴京的百姓度過了除夕、熬過了元宵,金人要拿金銀婦家。大天了金人外公,和這開封府尹父母一起挨家挨戶地找婦。宋婉如了形,抹灰臉倒在地上作死人,瞇出細小的眼目睹兄長提著家里唯一鈍了的刀趕走了盜匪似的兵,又迎來了城的金軍。

 ——兄長最后以命換命,那是他作為一個書生年郎第一次殺人,也是最后一次。

 宋婉如沒有哭。怕自己的聲音招得弟弟又哭起來招惹金兵,也怕哭累了沒有神。躺在橫陳的尸旁,只是一下一下地著弟弟不他出聲,直至天黑時才站起來,將弟弟放在不知多久未用的菜簍子里背著,然后借著月尋到了兄長。

 要找地方葬了兄長。

 爹爹每次在打雷的時候都會抱著宋婉如,其實并不太害怕打雷,可是爹爹會講好多故事,也就不說自己并不害怕的事兒了。宋婉如害怕的是黑暗。不喜歡混沌,不喜歡未知,總疑心暗中有什麼在窺伺著自己。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是絕的境地,看不見明,害怕的從來都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魑魅魍魎。

 可是相較于慘烈的白日,如今的黑夜,給宋婉如的只有無限的安寧。

 宋婉如拖著兄長,并不沉,東京的人沒有不被了相的。金人曾在外城用米糧來換百姓的金銀,能有余力去換的也就寥寥一些豪奢富戶,可他們亦不過是茍延殘而已。覆巢之下無完卵,高門低戶在京師淪喪之際前所未有地公平。

 金人的警衛并不嚴,不知是不屑還是什麼。宋婉如小心翼翼地出城,一路上卻沒有見到任何攔截。城郊原本是京城仕踏青的好去,如今發著熏天的惡臭。宋婉如聞不出來,已經在這種惡臭中浸泡許多時日了。挖土的枝不趁手,但沒舍得用藏在里的那支白玉簪,那是婆婆(祖母)的陪嫁,爹爹曾親手將它進娘的發中,曾說過將來要送給哥哥娶的嫂嫂的。宋婉如典當了不東西,也被府搶了不東西,連最后一柄鈍刀也被金人奪了去,這是唯一護住留下來的。人在簪在,人亡簪亡,鋒利的簪尖就是死前預備拉人陪葬的刀刃。

 突逢世,孤弱弟唯一的刀刃怎麼舍得讓它鈍呢?

 金人來了又去,東京城幾近了空的鬼城。宋婉如沒有地方去,京師都破了,還有什麼地方能安寧嗎?兵禍連結盜匪橫行的世,和弟弟長途跋涉與呆在斷壁殘垣的京城有什麼分別呢?宋婉如只是渾渾噩噩地活著,挖草、盜乃至于撿尸,什麼都做過,也頗為意外地發現自己還擅長撿,揀昔日王公貴族們府宅下埋藏著的不及撿去的,換回一口吃的勉強給自己和弟弟果腹。甚至有些漠然地在盼金人再來一趟,這樣自己就有理由去死了。

 金人沒有來,宗留守來了。

 宗留守來了,盜賊逐漸平息,宋婉如也不用徹夜在城郊晃了,又住回了自家的宅子。東京地方大了,好宅子盡數荒廢也無人呆,破破爛爛的地兒已經看不出記憶中溫暖別致的家了。這位留守相公宋婉如從未聽父兄講過,不過大約是聽過的都跟著金人去北方狩獵了吧。狩獵,哈!誰不知道狩獵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據說又換了家,登基的是那個曾被兄長口稱贊的出使金人的康王,靖康二年忽然又變了建炎元年。不過無所謂,宋婉如冷漠地在墻頭聽人說話,聽這些的目的只是為了方便自己琢磨怎麼活下去。以前那些行徑干不了了,宋婉如聽到的留守相公很是嚴厲,弟弟還在,沒法死。

 出城尋菜只能果腹,和弟弟上的破布爛衫已經沒法子再穿下去了。活得像孤魂野鬼,知道自己要是見人能遇見什麼。十二歲的裝小子已經很難了,況且就是小子又能如何?這世道,男男的命都是任人踩的草芥,誰能比誰高貴?

 宋婉如著弟弟被冷風吹得滾燙的額頭,將服掏干凈,認認真真地挽起發,抹凈臉,一年多來第一次出清麗明艷的臉龐。十二歲的孩常年累月的,看起來羸弱稚得像是八九歲。

 像是要出嫁似的仔細把自己打扮好,然后按照夜晚曾走過的路徑,往留守相公府上走去。知道自己大概率走不到就會被攔下來,不過無所謂,宋婉如也不知道自己會遇見什麼,只是混沌中總得找個路尋個目的地吧?鬢間著簪子,只知道等著自己的無非就兩個結局,要麼拿到能讓自己和弟弟果腹寒的米糧布匹,要麼和弟弟快快樂樂地和爹娘兄長團聚,能為那個金兵拉個伴那就更好了。

 果然被攔了下來,攔的人黝黑皮壯,是看來熊羆似的壯漢,提著刀戴著盔甲。他氣地問:“干什麼的?”

 “我去相公府上尋我的爹爹,”宋婉如仰著頭,裝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神來說道,“弟弟快死了。”

 “你爹是什麼人?什麼?”

 宋婉如清晰地將爹爹的名諱說出來,還給爹爹的品秩抬高了半級。那壯漢盯著看了半晌,才面無表地說道:“你爹跟著家相公們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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