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華原本只當這是富家爺沒把五十萬當回事,但現在看來,對方恐怕早已經預見到了這一前景。
申市易所開業前一周,大盤便開始了穩步有序的上升。越來越多的普通人開始試圖瞭解市,隨後幾天的申市日報上刊載的容也都與此相關。田大華一直觀著,他心中的不確定被那條上升的曲線一點一點打消,終於有一天,申市日報的頭版頭條上出現了以「國」為字眼的領導人對申市易所充滿褒贊的鼓勵。
而同時,另一個頗影響力的消息傳了回來,特區的證券易所不久之後也要開業了!
這是國家要大力發展票證券的意啊!舉國金融圈都為此沸騰了。燕市、特區……無數申市之外的人聞訊蜂擁而至,將原本就已經很熱鬧的發行場徹底堵了個水洩不通。大戶托人找關係,散戶抱著錢靠自己朝,兩塊一張的委託單轉瞬間就被搶,盛況空前!
田大華不能再猶豫了,他終於決定下水了。
但此時的池子里滿了競爭對手,已經沒有魚苗可被人捕捉。
申所票不多,在這樣瘋狂的搶奪下,價一路狂飆,上升弧度近乎直線,卻都是空漲。
因為本沒有幾個人願意拋售。
量劇減,田大華除了乾瞪眼沒有任何辦法,他在托人留意散戶,但其他人的門路未必不比他寬。僧多粥,一難求,眾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而此時,就拿林驚蟄購五十萬的時代科技舉例,價已經狂飆了兩倍還多。
那五十萬已經翻倍一百多萬了,這才半個多月而已!除了將腦袋綁在腰帶上的那些外,還有什麼生意能比得過這個利潤?!
許多工人甚至辭了職開始專業蹲守看盤,一個新行業彷彿一夜之間便已經崛起。看大盤就像是一種甜的折磨,田大華悔恨自己的優寡斷,卻又忍不住每天都要來見證一次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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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南,酈雲,申所的盛況已經傳到了這裡。
但這一時代大多數普通人都對此沒什麼興趣,除了驚嘆幾聲外,票於他們而言更像是一個陌生的充滿了陷阱的世界,圍觀一下可以,參與進去還是算了。
林驚蟄平常不太看報,等他看到了那張三四個豆腐塊大小篇幅的大盤容時,已經是一個月後,而他的五十萬,也早已經在這段時間翻漲了數倍,價值飆升到了兩百多萬。
林驚蟄翻了翻就放下了,他心中奇異的沒什麼波,與之相比,好像還是眼前收拾到一半的行囊更加重要些。
周海棠的父親今天也請假沒去工廠,同鄧父鄧收一桌坐著,倆人一塊林驚蟄從申市帶回來的煙,你一口我一口,小心翼翼不肯浪費每一口。
鄧收瞇著眼睛看著報紙,他不太瞭解制外的世界,頗有些驚嘆:「嘿,這外頭居然開始大張旗鼓地搞起資本主義了。」
周父搖了搖頭:「咱們酈雲也有人去了,就煤炭廠的兩個工人,廠裡聽說之後,直接把他們開除了。你說這搞得,工作都沒了。」
鄧收心有戚戚:「咱們可得腳踏實地點,一步一個腳印地來,別老搞這些虛的,那都是沒影的事!」
正在疊服的高勝和周海棠聞言抬頭對視了一眼,同鄧麥一起將視線投向林驚蟄。
林驚蟄面無表地回以目,警告他們不要瞎說話,余捕捉到一道人影,又迅速轉出個懂事的微笑:「周阿姨。」
「哎!」周母抱著個罐子從外頭進來,滿臉慈祥,「驚蟄,你上次不是說阿姨醃的茄子好吃嗎?阿姨剛摘了些細茄子,曬得特別韌,特意做了一罐給你帶去學校吃。唉你別拿你別拿,這個重,我放在海棠的袋子里,你讓他幫你提到學校宿舍。」
說著又朝周海棠袋子里塞了幾瓶諸如醃蘿蔔醬筍之類的小菜,好像生怕孩子們在燕市吃不好似的,裡裡外外忙得腳不沾地。
胡玉和鄧母翻著以往的報紙在那研究,時不時發出驚嘆聲——
「零下二十度?這得多冷啊?燕市這冬天這也太可怕了,咱們去年冬天最低溫度多度來著?」
「零下五度?反正也冷得夠嗆了,零下二十跟零下五差別大不?」
鄧收出一個不了的表:「那還用說嗎?十五度的差別,二十度的天跟三十五度能一樣?」
鄧母便發愁地抖開原本收拾在袋子里的棉,反復地:「這估計不夠厚啊……」
「給他們錢,讓他們的到學校自己買去!」周父拍了拍桌子,朝老婆道,「行了!你也別塞了,袋子都快給你塞破了,你怎麼不把煤球爐也給塞進去?」
家長們一團,林驚蟄特別想笑,跟幾個小夥伴一起蹲在那試媽媽們趕工納的布鞋。
布鞋的鞋底很,但吸汗氣,穿起來十分涼爽,媽媽們的審不錯,款式竟很有些後世紅遍大街小巷的漁夫鞋的味道。
穿著那白休閒服,踏上布鞋,他很江湖神風範地提著自己格外輕的行李袋(這也是巧手的媽媽們親手做的),裡頭只放了一些必需用品和幾套夏季較薄的換洗服,同大家長們告別。
場面一時靜默,媽媽們的眼眶地紅了,聚在一起抹著眼淚,爸爸們悶頭著煙,不發一語,鄧收半晌後問:「不送你們,真的沒事?」
「我覺得不行。」周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我還是請個假……」
「真的不用了。」林驚蟄已經拒絕了好幾次,此時仍笑著回絕,「我們四個人結伴,到省城坐火車直接就能到燕市,學校接新生的人就等在火車站裡,不會有問題的。你們往返幾天時間,車票貴不說,還得耽誤多事?」
這一家的長輩,胡玉臨近開學走不開,鄧媽媽和周媽媽都沒出過遠門,送完人自己回來更危險,鄧收手上的古董案到了收尾階段,整個專案組都靠他領導,決計走不開,周父嘛……
暖瓶廠近來一直試圖找茬搞一批職工下崗,這趟假請完,回來他估計就不用工作了。
林驚蟄倒是有心讓他和周母自己創業,只是現在時機沒到,本錢又全在票里,為時尚早。
諸多困難大家心知肚明,父親們很愧疚,孩子們第一次上大學,自己竟然不能送行,實在是非常不負責任了。
鄧媽媽抹著眼淚將自己做好小腰袋拿過來,綁在幾人的腰上,千叮萬囑:「學費和最近半年的生活費都在裡面了,給你們捆在腰上,綁了死結,到學校繳費時再打開知道嗎?千萬記住路上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不要吃陌生人給點的東西,車上睡覺的時候別睡太死了,大家互相照顧著,要多小心!」
鄧麥給了林驚蟄一個眼神,林驚蟄不神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先收下。
綁完了錢,便開始發路費,給完了三個孩子之後,媽媽們是要塞給林驚蟄一百塊。
林驚蟄推拒道:「我上真的有錢!」
「你收著!費什麼話!」胡玉吸了吸鼻子,是塞進了他的兜里,不容拒絕地拍了他後背一把,仰頭看著他,表似哭似笑,「臭小子,什麼時候都長那麼高了。」
家長們送著孩子到了車上,一路不住地叮囑各項注意事項,直到車快開了,才不得不下去,又相互依偎著著車窗落淚。
周父了有半包的煙,他著兒子的臉,心中愁苦的同時充滿欣。
兒子要去燕市讀書了,再過幾年就是個大學生了。他和妻子都有志一同地瞞下了前段時間四借錢的窘境。
車開後,鄧收追上來,探進車窗將鐵掌拍向兒子腦門,喝道:「去學校要好好讀書知道不!」
鄧麥抹著眼淚探出頭朝他招手,轉坐回車里,嬉皮笑臉的小青年第一次嚎啕大哭起來:「我對不起我爸媽!」
林驚蟄回首靜靜地看著那群被甩在車尾的人,他們追趕了幾步,但影仍舊越來越遠,在車一個轉彎之後,終於徹底消失。
他坐正,看看淚流滿面的鄧麥,輕輕地嘆了口氣。
「那你想讀書嗎?」
鄧麥遲疑了一下,卻仍舊搖頭。
「那到燕市之後,我就帶你去辦存折,過幾個月把學費寄回給家裡,你就說是打工賺的。」林驚蟄安靜地拍了拍鄧麥的肩膀,權作安。
這幾日開始新生報到,去省城的人特別多,車站增派了一批往返車輛,落地群南後,另一輛下來的車里,林驚蟄居然看到了幾個人。
於志亮打老遠就喊了他一聲,隨後飛快地奔了過來,他在眼前站定,目頗有些羨慕地看著林驚蟄的行囊,問:「林驚蟄同學,你這是要去燕市大學報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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