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天對我說,有意把醫學設立為學。好事啊,學越多越好。學多了,分科就多,人才就多。朝廷將來取士,選拔賢良,不但要試經考試,還要分科考試,選拔各類人才。人才多了,大漢振興的步伐也就更快了。」
張燕嘆服,拱手為禮,舉爵相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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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昂的古琴聲響起,大殿上掌聲四起,名震天下的相合但曲《廣陵散》奏響了。
《廣陵散》講的是戰國聶政為友報仇的故事。聶政為報嚴仲子之恩,獨自一人仗劍韓都翟城,以白虹貫日之勢刺殺韓相俠累於階上,繼而格殺俠累侍衛數十人,因害怕連累和自己面貌相似的姐姐聶榮,他持劍自破其面,挖眼,剖腹。聶榮在韓市尋到弟弟的,伏痛哭,撞死於聶政前。
竹鐘磬相合,更有鼓吹而,氣勢如虹,追魂奪魄,「士為知己者死」的悲烈衝天而起。
接著渝舞伎執矛相進,雄健有力,勢不可當;中有一男伎持劍而舞,瀟灑迅捷,劍氣沖宵;四周靈星舞伎左右盤旋,裾如飛燕,袖如回雪,婉轉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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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無心欣賞樂舞,他不停地轉著手上的酒爵,著爵里的酒,陷了沉思。
李瑋說了很多,對援道儒、改良儒學信心十足,他甚至樂觀地估計,復興正統儒學的時間大約五到十年,儒學各派互相融合的時間大約需要二十年到三十年,而五六十年之後,一個全新的極生命力的儒學將誕生,同時學上將會重現春秋戰國時代的「百家爭鳴」,大漢的繁榮昌盛、長治久安將在兩三代人之後為現實。
李瑋對好的未來充滿了憧憬,眉飛舞,滔滔不絕。李弘最喜好李瑋這一點,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裏,無論何時何地,李瑋都能把困難視為樂趣和挑戰,並以強大的自信勇敢地投其中。著李瑋炯炯有神的眼睛,著他鬢角的白髮,著他不停揮的手臂,李弘突然如負釋重地嘆了一口氣。大漢可以沒有我李弘,但不能沒有李瑋,只要李瑋在,大漢總有一天會強大起來。
李弘想說兩句,但又不忍心擊碎李瑋的夢,一直靜靜地聽著。
「大將軍,你有什麼建議?」
李弘笑笑,搖搖頭。
「說說嗎?你怎麼可能對此事一點看法都沒有?」李瑋笑道,「難道我是天才?」
李弘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朝堂上的事,你怎麼解決?」
「改制十幾年來,門閥的實力不但沒有乘勢增強,反而到了限制和削弱,事實上他們已經很難像二十多年前那樣對社稷產生致命的威脅了。」李瑋對此事有竹,不假思索地說道,「二十多年的戰,讓大漢生靈塗炭,人口驟減,其中門閥世家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創。人口了,土地多了,我們就可以屯田,但屯田是戍邊之策,不能在郡長期使用。屯田對屯田百姓的剝削太厲害,所以我們馬上修改了《田律》,實施計口授田制,然而,由於門閥擁有的蔭戶、佃客、田僮太多,計口授田制並沒有讓朝廷的賦稅增長。朝廷無奈之下,推行土斷制,強行把門閥擁有的蔭戶、佃客和田僮奪了過來,並乘機修改了賦稅制度,從而讓朝廷賦稅大增。」
「新政中的田制和賦稅制度是門閥實力減弱的直接原因。門閥富豪們無法大量兼并土地,失去了大量的蔭戶、佃客、田僮和部曲,他們的實力再大,也無法威脅到朝廷和地方的安危了。」
「去年上計,因為穀賤傷農,朝廷又實施了一系列包括限田在的新制,甚至連選拔制度都做了重大修改,這對門閥富豪又是個打擊,雖然他們極力反對,但今天的朝廷不是他們說了算了。武人的大量朝,低等士族包括很多商賈出的賢良之士紛紛進仕途,迫使門閥世族不得不逐漸讓出了手裏的權柄。朝堂現在不是門閥世族的一言堂,而是軍功階層、門閥世家和低等士族共權柄的朝堂。」
李弘對李瑋的輕描淡寫不以為然,「仲淵,那今日朝堂上的激烈衝突如何解釋?」
李瑋嗤之以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有何奇怪?要想殺之,易如反掌,如果不是為了社稷的長治久安,用得著在這裏苦思冥想、殫竭慮嗎?」
李弘不滿地「哼」了一聲,「當年武皇帝中興,為了大業可謂忍辱負重,自始至終都沒有舉起屠刀……」
「結果如何?」李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李瑋的話,「大漢雖然再度延續兩百年,但你看看今日的局面,皇權淪落、儒學腐朽、士人背主、門閥跋扈、叛逆如林……如果當年武皇帝能像孝武皇帝一樣,腥鎮制,甚至不惜藉助告緡令誅殺異己,徹底清除先朝余弊,何至於讓漢祚走到今天這一步……」
「當年孝武皇帝有文景之治的雄厚基,而且幾度殺戮之後,也是叛迭起,今天的局勢總能和當年相比?」李弘憤然說道,「我們只能借鑒武皇帝中興之事,只能穩中求勝,一定要穩。這一代解決不了的事,可以留給下一代去解決,他們的智慧肯定比我們強。」
「過去你比誰都急,恨不得一夜睡醒了,中原就收復了,現在呢?現在你張就是穩,閉就是慢,當年的銳氣哪去了?」李瑋把手上的酒爵重重地放到食案上,「治國就象治家一樣,不能只顧自己,不能只顧自己這一代人的安危,還要考慮下一代,考慮下下一代,考慮整個家族的生存和安危。」
「但你不能以此為理由,把我們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子子孫孫的活路都斷絕了,你總要留點飯給他們吃,留條活路讓他們生存。」李弘臉有些難看了。
張燕沖著李瑋使了個眼,示意他不要急躁。李瑋太興了,酒也喝了不,明顯有些失態。
「正是為了後代,為了社稷的長治久安,所以飛燕兄才主張援道儒,所以我才坐在這裏和你商討將來的事。」李瑋穩定了一下緒,心平氣和地說道,「大將軍,我們還能在朝堂上待多年?但陛下呢?過完年,陛下十一歲,他還小,他的想法隨時會改變,我們誰能確保陛下在將來的日子裏一直牢守中興之策而不變?」
「要想確保中興大業按照正確分的方向持續推進,我們首先要確保皇權和相權的制衡,確保中興策略不會因為天子一個人的想法發生變化而變化,這是重中之重。」
「其次,儒學和國策要相輔相,要相互制約,只要儒學有潛在的持續的旺盛的生命力,國策就很難發生重大失誤。」
「其三就是人。天子也是人,儒士也是人,僚也是人,無論是儒學還是國策,首先需要人去思考,去制定,去判斷改正,去忠誠地執行,所以選拔制度如果出了問題,基必然腐爛,中興大業也很難保全。」
「要想實現以上三點需要什麼?儒學,新儒學,道儒相融之後的新儒學。」
李瑋握起了拳頭,在空中用力晃了晃,「誰擋大漢中興之路,誰就得死。」
這時琴聲突然激烈,如同決堤洪水,摧枯拉朽,一泄而下,彷彿在為李瑋吶喊助威一般。
李弘駭然心驚,半天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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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散》結束后,一隊樂伎搬來兩隻大鼓放在殿堂中央,然後在四周放置了七隻盤子。一男一兩個舞伎站在鼓上,做好了起舞的準備。
竹聲響,歌聲續起,「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蕭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多。壯幾時兮奈老何。」
兩個舞伎足蹈鼓面,在盤鼓之間往來飛旋,且歌且舞,彩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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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大漢孝武皇帝所作的《秋風辭》。」燕無畏滿面紅,瞇著眼睛,含含糊糊地說道,「這盤鼓舞,據說是從西域傳來,后經樂府完善,為我大漢數百年長盛不衰的絕之舞。」
「哦……」柯比熊今晚大開眼界,只有點頭好的份了,「你喝多了?」
「這酒不醉人人自醉。」燕無畏笑著拍拍柯比熊的肩膀,「我再鄭重告訴你一次,筵席離結束還很早,你多看樂舞,吃東西,不要吃撐了。到了子時,我們就要準備朝賀大典,明天上午還有賀歲大典,一餐接一餐吃,會把你吃倒下去的。」
柯比熊早被妙絕倫的舞姿吸引了,全神貫注地盯著舞伎,也不理睬燕無畏。
燕無畏不屑地撇撇,「老弟,這不算什麼。我大漢孝皇帝曾作了一個小晶盤,讓別人托著這個盤子,皇後趙飛燕則在此晶盤上裊娜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