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別冬的忽然暈厥令在場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慌中,陳染音迅速撥打了120, 接著就給顧祈舟打了電話,但可能是因為他正在帶隊訓練或者執行任務,所以一直沒能接到的電話,所以只好給他發微信留言。
陳染音也不可能讓救護車單獨把顧別冬拉走,所以就陪同著昏迷中的顧別冬上了救護車,但是在臨走前,也沒忘了理吳源和趙子凱這倆大怨種學生——
等待救護車到來的期間, 迅速給這倆孩子的家長打了電話, 言簡意賅地代了一下事經過,并通知他們盡快趕去轄區的派出所一趟, 因為吳源和趙胖被警察叔叔帶去派出所做思想教育工作了,必須要監護人到場才能把人領走。那個吸毒犯也一同被扣押走了。
警察叔叔們可以說沒怎麼費力就找到了那個吸毒犯:他們才剛沖進門診大樓,那個吸毒犯就從左側的走廊上冒了出來,渾是火, 仿若一個奔跑著的火人, 口中還不停地大喊大“救命”。警察們不得不先幫他撲滅滿的火苗, 然后才給他戴上了玫瑰金的手銬。
120急救車趕來的同時, 119消防車也趕來了。上救護車的時候, 陳染音整顆腦袋都是大的, 覺這三人這次闖得禍可真不小,醫院都給人家燒了,雖然只是個廢棄醫院。
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 更嚴重的后果還在后面……
病房里面靜悄悄的, 陳染音把窗簾拉上后, 無聲地坐在了另外一張病床的床邊, 心疼地著即便是于沉睡中卻依舊淚流滿面的年,不由長嘆了一口氣。
一個小時前,年第一次從昏迷中驚醒,緒卻非常不穩定,淚流不止、歇斯底里地大喊大,仿若進了一種神世界崩塌的癲狂狀態中,無論如何勸導如何安都沒辦法令他鎮定下來,無奈,醫生只好給他上了一針鎮定劑。
在藥的協助下,瘋癲的年才逐漸安靜了下來,繼而再次陷了沉睡中。
其實年的并無大礙,但是神上卻到了不小的刺激——他想起來了那段塵封許久的記憶,想起來了八年前的那個慘痛的夜晚,想起來了自己父母的慘烈遭遇。
陳染音非常能夠理解年心的絕與痛苦,甚至能與他同,因為他們都是八年前那場罪孽的害者,但卻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把他拉出深淵,雖然也曾墜深淵。
但是,當年之所以能夠走出那片深淵,完全不是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有用命給開路的林宇唐,有一對至深的父母,有一位專業的心理醫生,他們一起攜手才把從深淵中拉了出來。
而且,在那場罪孽中,似乎本沒有失去什麼,還有父母,還能在八年后和林宇唐重逢,但是顧別冬呢?他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救不了他,也治愈不了他——認清事實后,陳染音突然到了一深切的無力,因為忽然發現了自己并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幫不了自己的學生,還曾一度認為自己是一個涅槃重生的人,認為自己比之前勇敢了許多、堅強了許多,還覺得自己的心更有力量了,但此時此刻才發現,只是一個普通的被救者,無法在自己得救后再去救別人——走出了深淵,卻無法救助依舊于深淵中的人,只能站在岸邊,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痛苦掙扎。
沉睡中的年忽然睜開了眼睛,臉沉沉,神懨懨。陳染音心頭一驚,生怕他再度變得歇斯底里,立即從床邊站了起來,一邊朝著對面的病床走一邊快速地說:“別怕,你舅馬上就來了。”是想讓他明白,他在這個世界上并不無依無靠,他還有舅舅,還有與他脈相連的至親,“你還有舅舅,還有親人,還有……”原本想說,還有“我”,但話到邊了,卻沒好意思說出口,因為關系沒到那種地步,顧祈舟也沒說要和復合,所以他們倆現在還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呢,怎麼好意思用上“還有我”這種意味不明的指代詞?他們還不是一家人呢……所以,只好臨時把話改了,“還有老師,老師不會放棄你,老師也會一直陪著你。”
出乎預料的是,顧別冬再次醒來后并沒有像之前一樣歇斯底里,但卻走進了另外一個極端:封閉自我。
無論陳染音說什麼,他都像是聽不到一樣,神呆滯地盯著天花板,把自己和這個世界隔絕了起來。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要,只想要自己的爸爸媽媽,想讓爸爸媽媽回來。
他懷念母親的眼神,懷念父親炸得串,懷念那個堆滿了玩車的小院子。
他想回到小時候,回到六歲前,回到爸爸媽媽還在的那段時里。
但是卻回不去了,什麼都回不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陳染音心疼地紅了眼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幫他,也明白自己能力不足,但卻還是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拉他一把——即便沒有顧祈舟,也應該這麼做,因為是他的老師,不能放棄自己的學生。
咬住了下,沉默著、努力地積攢著勇氣,最終,終于得以用一種平靜且鎮定的口吻開了口:“你的姥爺是一位非常偉大的緝毒警,那些歹徒是來報復你姥爺的毒販,那天晚上,不只是你的父母遭到了報復,還有你的姥爺、你的舅舅,都遭到了非人的報復。”
這些事,是顧別冬從未聽聞過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姥爺是一位非常厲害的刑警,只知道他是為了公安事業而犧牲的,卻從沒聽人說過他到底是這麼犧牲的。他也曾問過姥姥和舅舅,但姥姥和舅舅的口徑很統一:“等你長大之后就知道了。”
他的神中終于出來了些許生氣,緩緩地轉眼珠,看向了陳染音。
陳染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以一種平靜的口吻講述著那晚的故事:“當時我和你舅舅還在談,但我當年是一個非常叛逆的學生,比你還要叛逆的多。那天晚上,我攛掇著你舅舅和我一起逃學,然后我們就被那兩個歹徒一起抓走了,他們把我們兩個塞進了一輛破舊的面包車里,帶著我們去了一間偏僻的廢舊工廠。”苦笑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對顧別冬說,“所以你舅舅才會在你和韓一起逃寢那晚那麼生氣,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怕你重蹈我們的覆轍。”
所說出口的每一個字對顧別冬來說都是震驚且錯愕的,不由瞪大了眼睛,呆若木地看著陳染音。
陳染音神不改,繼續講述著,語調緩緩,語速徐徐,心卻是慌張且驚恐的,因為往事歷歷在目,還是心有余悸,并且,講述得很詳細,包括自己差點兒被那個瘦子強暴的事。不想瞞年,因為他想讓明白,那些毒販到底有多麼的窮兇極惡,想讓他知道他的父母、舅舅、姥爺是多的麼英勇無畏,他們至死不屈。
但是……每說出一個字,的心就飽一份煎熬,往事越發的歷歷在目,像是重新回到了那個暗無天的夜晚,但沒有放棄,還是堅持講完了自己和顧祈舟那晚的遭遇,因為心里清楚,只有狠心挖掘自己的靈魂,才能把年拉上岸。
“從那晚過后,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你的舅舅。”講述到最后,陳染音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微微泛著蒼白,額頭上也冒出了細的汗水,“我的半月板被打斷了,從那之后再也沒上過球場,我也曾和你一樣一蹶不振了好久,后來我的一個朋友點醒了我,”雖然至今為止都無法原諒孟牧丞的背叛行為,但不得不承認,在那個時期,確實是他救了,“人人都是生活的孤勇者,我必須平安又燦爛地活下去,不然,我對不起你的舅舅,也對不起我的父母,我必須堅強。”看著年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也是,你是你舅舅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親人,是他的希所在,是他堅持下去的力,你也是你父母的希所在,他們那晚的殊死搏斗,不只是因為使命,更是為了保護你,他們想讓你活下去。你們家的人,全是骨頭,你不能拖他們的后,不能辜負他們的希,你也應該平安又燦爛地活下去。”
我們家的人,全是骨頭——年的心頭忽然五味雜陳,再次紅了眼眶,他曾為自己出生在警察世家而到驕傲,但是現在,這份驕傲中,又突然增添了幾分委屈:他們保護得了普通老百姓,卻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自己的家人,人人都以為警察是萬能的,是無堅不摧的,但有多人想過,警察也是人啊,是普通人啊,是凡胎,捅一刀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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